苍生崖上,白衣风中鼓舞,如浮云飘摇,好似随时可能乘风而去。
颀长的墨发凌乱摇摆,风大得几乎要将崖边的人袭卷而去。
邪戾之气隐隐浮于云下八荒,惨淡荒芜,不必微观亦有无数凡人百姓的嘶喊与哭声嘈杂地涌现,或近或远,声声悲戚,不绝不耳。
琉琉彩衣随意行来,未至崖顶便听了他极轻的一声自语。
“……是我错了。”
声音麻木空洞里隐隐颤抖,悲抑至极,窒息般地肆乱于风中,听得人没来由地心痛。
玄火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明知道她舍不得,你何必出手这样不留余地?”
云诀缓缓闭上眼。
难承灰飞烟灭,不忍成魔绝路。
在她与孩子之间,他狠心地选择了漠弃她腹中子嗣留她完好。逼着自己出手决绝,自以为她必会如他所愿失去意识,进而失去此一段记忆,回首再来,还能回到当初。
只是他忘了,她从不在自己的推算之内。
“是我把一切想的过于简单……以至如今再无回头之路。”
“既是到这般也不容她离你、不容她为那两个孩子自愿散魂而去,那你又何苦执意不允她成魔。怕她得力之后负你?”
云诀凄声自语:“不成魔,却成神……”
生生弑杀亲生骨肉,他冷心孤置,狠心至此,扬起那一剑,是为了什么?
到如今,她应他所求,是未成魔,可是两人依旧,再无回头之路。
师徒陌路,义尽恩绝。
她此生从未负他,他此生负尽了她。
此一世,虽是他无心,可是终究于她于孩子,他都已无话可说。
云诀自嘲苦笑。
我有心渡你成仙,结果竟是误你成魔,又亲手逼你成神。
飞雪如花,漫舞东极之峰,寒意不敛,清风无言。
“你在仙灵台上断言她不会成魔。如今她弃魔成神,于心底,其实依旧不肯负你。”
玄火看他一眼,懒声劝道:“……止水,魔神浩劫,非一人一事可以改变。你眉间魔障愈深,心中之结若再不解,她未入魔你怕是要入了。”
云诀敛下双眸,寂声道:“是我太过自负,以为所作所为能改命,能阻劫变,能在成魔与她之间求得双全。却原来还是驳不了命中之数,这一场六界浩劫,由她而起却是由我一手促成,于天下苍生,于六界仙门,云诀都责无旁贷,罪孽深重。”
玄火不甚入心道:“你既早知会有此浩劫,于今也不过顺应天命,何必自责。”
云诀寂然独立,空冷的语气随风散开,无尽寒凉和决绝:“生灵涂炭,苍生罹难,这些都是我的罪孽,云诀不能不赎。”
玄火嗤笑地挑眉:“你刚弑了亲子,接下来难不成还要大义灭亲亲手杀妻不成?止水啊止水,你竟还不明白自己的心么?”他偏头看他,目中肃冷:“你若当真舍得她死就不会狠心漠弃她腹中之子,别说你如今情根已深不可能下得了手,便是狠得下心你也再杀不了她了。”
云诀摇了摇头:“一世为神,天命所归,她既已成神,便是六界六主之一,自当与天地共存。此乃上天之意,云诀无心也无力逆天。”
“那你是想?”
一阵难言的轻悲,随风飘散,风雪中萦绕不去的空冷寂静。
云诀蓦然恍声道:“我原想……在上得觉心坛之后,若还能有余力,便了去仙尊之名,带她隐遁四海,修行历练,从此再不涉及六界之事。”
玄火笑开:“我倒不知你也能如此潇洒随意,看来还是那丫头有本事,能教你撒手不管这劳什子的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