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轿子的下人也都纷纷低头，退至一边，拉开轿帘子，等着她进去。 她可不认识京城任何人物。 “你家主子是谁？” 下人愣了下，抬头看她又迅速低头。“殷良公子真是贵人忘事，上午那会你不是刚见了我家主子一面啊，我家主子是白家义子啊。” 殷疏狂。 没想到他竟然过来邀她了。 还派了下人，阵仗十足，是代表什么意思吗？今天上午，他在高楼上不曾对她有任何话语，下午却来邀她了。 也好，离开前，就与他一会吧。 她对客栈的伙计说道：“伙计，你帮我把这些药包送到乙字房。” 客栈伙计恭敬接过，没想到白家要请的客人居然住在他们这间小店了，接过药包的时候，伙计的手都还有些抖。 她对那个下人说道：“走吧。” 进轿子前，她抬头看了下客栈楼上，不知西醒来了没。 软轿子很干净，还有焚香味道，轿子很小，人工抬着的。她知道京城贵人多是骑马，显得威风凛凛，轿子一般都是女子乘坐的。 轿子两侧有珠帘，可以看见外头景致，但现在已经黄昏，很快就进入黑夜了，也看不清什么了。 殷疏狂算得很准啊，从她走出应安堂，他应该都掌握了她的行踪。不过她露出身份之后，也做好了他应该都掌握了自己动向的准备。 今晚一见，她还走得了吗？ 软轿子停在一栋河边高楼。 楼里灯火通明，宾客欢笑，牌匾上挂着两块牌子，一个是“会仙酒楼”，另一个则是“天下第一楼”，每一层楼屋檐下都挂着牌匾，但是太晚了，她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会仙酒楼，恐怕是京城第一楼。 跟着下人进楼，大概他们都知道白家，见到白家轿子，路过时，他们都不由自主噤声，多看了几眼。 她一向随和，即使这么多视线注目，也是随意走着，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跟着他们上到三楼，一路来到一间都是雕版木刻窗花的房间，进去，才知里面都是高水准的装饰。 琉璃灯，楠木桌，铜炉檀香，精锻软包，轻透纱帘，用料无不是最好的。 除了主桌摆了两双银质碗筷，靠窗的高席上摆了一只小方桌，上面摆着一些茶点茶水，也是两只杯子。 下人引她坐到高席上。 “还请殷良公子暂等，疏狂公子正在隔壁处理一些事，待他相谈完之后，再与你进食。”不用酒楼的人服侍，他自己给殷良倒了杯茶。 茶还是热的。 隔壁？她这才听见隔壁有男男女女欢笑的声音，这里面有殷疏狂在吗？ 既然邀请她，又要她等，看来这家伙真的很会这一套。这种招数她也会，只是不曾用来对付身边人。 她点头。“无妨，我在此等就是了。” 下人这才退下，给她半拢了门窗。 她静静坐着，看着窗下小桥河流都用灯火点缀，行人渐缓，听见宵禁鼓声开始。 鼓楼一道又一道，一层又一层，从这边传到另一边，象征着宵禁时辰已到，城门要关。京城各大坊间也是闭上坊门，除了坊间内可以自由活动，都不能随意穿越坊间，否则被抓到轻则打板子，重则关禁闭。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听愣了。 浩大鼓声轰隆密密，从酒楼这一边，传到了另一边，好像接力一样，直到整个京城内都是轰隆鼓声。 京城啊，原来是这样的景象吗？这里每天常见的场景，却是她第一次彻底感受到。 等了许久，除了隔壁房间常有几声欢笑，还没见到殷疏狂来。 她已经很饿了，中午又没吃，早上也没吃。主家没来，他们没上菜，但桌上精致茶点她可控制不住了。 吃了一只又吃掉一整盘，茶点很少，吃了一盘根本不够饱。 吃着这些茶点就让她想起殷师傅，殷师傅知她女子心性，总是会做一些小兔子小老虎这样的精致糕点给她吃。本来殷师傅只会做一些慢头包子的，但她都不爱吃那些，只有那些小兔子她才愿意多吃几个。 于是殷师傅后来只做那些糕点给她吃，他那样盼着她多吃几口的样子，她是永远也忘不了。 但，殷师傅已经不在了。 殷师傅是睡梦里离开的，被发现的时候是早上，已经救不了了，那之后，她就很少留在殷家庄了。 她仍是一声义父也没喊过让他听见，这是永远的遗憾了。 将茶点都吃完，她只能喝一些茶水饱腹，她正考虑要不要叫人来给她再送一些茶点，会不会不太符合她这个形象了？她还想面对殷疏狂时有些底气呢。 倚在窗边，看着外头灯火美景，她不由得觉得好笑。 忽然，她从那些寻常美景中，看见一个本不该在此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真的是他。 这时，房间门终于被打开，一个飘逸青年出现了。 青年玉冠黑发，双手交负在后，高瘦身子，一袭淡蓝衣衫傲然而立，俊眉朗目，眼角唇边带笑，但更有几分傲视的意思。 见到他的笑，她忽然心口狂跳。 他身后站的，是上午也见过的那个持弓奴人，低着头，身上背着弓和剑。但弓和剑都是用精锻包裹，应该是京城不能随意动武的关系，才把兵器都包着。 面对她，他何须带武器？ “殷良。”殷疏狂大步过来，竟是朝她伸开了双手。 她还愣在原地，下一刻，他将她抱在怀中。 “太久没见。”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侧响起，温热的胸口，抱着她的双手，全然将她纳为其中的怀抱，他身上酒气和檀香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原来胸口那股刚见面的狂跳却渐渐平复下来了。 他松开手，却见她仍是和刚才那样。“怎么看起来，我见到你还更开心了？殷良，你就不能多给我一些表情吗？”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不知要怎么回答。 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眼带柔情。“看来，你是还没回神。” “坐下吧，你应该饿了。”他领着她坐在小桌上。 下人在门口应答。“公子，可以上菜了吗？” “嗯。” 下人一挥手，几个端菜的侍女送菜进屋了。转眼，小桌上就摆下两人绝对吃不完的酒菜。 殷疏狂不用下人服侍，自己亲自给她倒了杯酒。 “陪我喝两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