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荣的冬日总是出奇地阴寒,第一场雪过后,永安城皑皑一片。簇簇积雪落下枝头,被一双青葱柔荑接过,如玉素手稍加映衬,白雪便要显得逊色三分。
司徒熙懒懒倚在品香亭中,攥满一手的雪水流尽,勾心斗角的宫廷开始使她感到厌倦。这一年她十三岁,本是如花般的年纪,本该天真无邪养在深闺。然而父皇将她指婚给一个姓周的上将军,从来不曾谋面,连名字她也没有记住。
这位上将军作为大荣的肱骨备受倚重,近来屡立奇功。三军班师回朝,在接风宴上她被父皇当做嘉奖和心意奉上,不容置喙。哪怕是正宫所出,依然没能让她主宰自己的命运。
她后来听说这位上将军已有妻儿,她也听说这位上将军并不喜欢她,宴席上毫不留情再三拒绝这门亲事。她作为一个公主,生平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到自己的廉价,她不能容忍。
母亲说她生来就是天之娇女,只有最好的才能与之相匹,她认同这个说法。
且不论这位上将军立下何等功勋,光是他那副皮相便不符合她对最好的认知,更谈不上丝毫喜欢。何况他不待见她,于她而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父皇一门心思将她当做礼物,求之无用,母亲,这一次,她从她的脸上只看到促成联姻的坚决,原来没人在意她的幸福。
她想过最用简单的方式达成目的,如果世上再没有这个人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得到救赎?
然而她杀不了这个人,他是父皇的左膀右臂,是大荣的半壁江山。自幼耳濡目染,构陷设计在她看来易如反掌,可她再讨厌这个人,也不愿押上父皇的江山。
最疼爱她的大皇兄拒绝了她的请求,避之不见,她在太子府中静静待了许久,头一回如此颓丧。她不愿意听天由命,那个男人的年纪足以当她的父亲,父皇怎能忍心说这是美满姻缘?
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子生来只能供上位者为利益驱策?大皇姐为什么和亲北疆国,二皇姐为什么远嫁宁国,那时候她还小还不懂,直到三皇姐违抗皇命为了挚爱自裁,她终于有些领悟,难道这些会是她的下场?
要么割舍公主的尊荣,要么求得一死?
现实摆在明面,她居然有些为难。
也不知发呆了多久,直到一声温润的嗓音唤回她的理智:“小生岑奕拜见公主。”
司徒熙折下手中正在把玩的一株茶花,低垂的眉眼不胜落寞:“免了。”
这是太子府,想必是府上的客人,然而她没有太多心思去应承这个陌生人,她甚至没有留意这个人几时到来。
“公主看上去有烦恼。”来人走进了一步说话。
竟敢揣测她的心思,这人胆子倒也不小。
司徒熙抬头瞥了他一眼,见那真挚的笑容带着光辉的暖意,十分不悦:“你看着却很高兴,好大的胆子!”
“小生愿帮公主免除忧虑。”
“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你可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她屏退左右,默默站起身来,豆蔻稚女,个子还不及他胸前。数十年深宫的浸濡,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难道要比丢了脑袋更加严重?”温暖的笑颜依旧挂在他脸上,全无惧意。
“本宫不管你帮我的目的何在,连大皇兄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你能有什么好办法?”他的目的性太强,满口油嘴滑舌,以至于司徒熙一开始对他并无半点好感。
“公主殿下,不妨先与小生说说你的烦恼何来。”
“本宫说了以后,你若是不能帮我又如何?”
“公主殿下放心,若是觉得小生信口胡邹,自然任您处置。”
“这话本宫记下了,你说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