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生辰,自然要大肆操办,却因着我近期不适的缘故,只宴请了亲朋。
虽是家宴,规模却也不小,菜色依然精致。酒过三巡,众人散去,我与司徒烈径入苏府。
苏府的千日醉陆陆续续挖开又深埋了些,月色浓稠酒香飘远,如墨的夜里依稀可闻人言。
“为什么不告诉那丫头你根本没走?”
“知道又怎样呢?”
“知道了,一解相思,如何不好。”
“说出来,徒添烦忧,有害无益。”
“你怎知一定是害处,或许她会反悔也未可知。”
“我知她的心不在我处,你亦不必劝我,这不是你的风格。”那人嗤笑,饮酒方罢。
“少跟老夫装深沉,实话给你说,老夫见不得你难受,见不得你后悔。”
“那么你可曾后悔过?”
对方稍许沉默,也笑道:“老夫是谁,后悔是什么,没有过。”
“她来了。”像是期待了许久,那三个字中藏着压抑的欢喜。
“她来做什么?”
“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酒入愁肠,池沥闭上眼,有泪滑落。
“为什么?”
“苏焉死了。”
“苏焉是谁?死了又如何?”
“苏焉死了,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嘘,她马上就到了……”他到底存了一丝理智,没有现身,默默离去。
司徒烈提了风灯引路,酒香四散奔逃,风惊满树月影。
“淼淼,这是你说的那棵树吗?”他问。
“嗯,就在这里,苏焉很喜欢这里。”我在树下挖了土坑,将苏焉永远留在此处。
这是他的小院子,不论晨昏轮转,亦或夜尽破晓,里头都装满了他心生欢喜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从前以为流年似水,在苏府平平淡淡就是一辈子了,与世无争,岁月静好。不料天有不测,人生多有苦厄,只得坦然处之,躲不过,也逃不掉。
“阿焉,我是个无用的人,不能为你做更多,便将你放归原处吧。”
“当然了,看在我们交情那么深厚的份上,我会好好替你照顾苏珏,你不必牵挂。”
“我要走了,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哭。”
踏出庭院,空气中还有残存的清冽醇香,我循着气息而去,在源头处刨了两坛好酒。
纵然我想开了,这一刻仍是想用酒忘却自我。
“池沥的千日醉,这可是好东西。”我掂了掂瓶身,挺有分量。
司徒烈没有拒绝我,也没有拦着我,任凭我一番酣畅淋漓,这才接过坛子,默默抱紧了我。
其实我也不知为何就糊里糊涂喜欢上了他,但他是我心头唯一的火热,那一天寒风侵肌,冷心冷肺,寒凉刺骨,他却前所未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