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放心的昏睡过去,醒的时候已经在一辆马车上,苏珏静静地安睡,身旁是池沥紧锁的目光。
“别乱动,你的伤很重。”他的关怀带着颤音。
“我们去哪里?”我躺在他腿上,华服血迹斑斑。
“我们回神霄宗,再拖下去你会死的。”
“带我去找司徒烈。”我淡淡的说。
“你还想着他?若不是他,你根本不会陷入如此境地。你可知多少官员施压,背地里都喊你妖后,蜀王造反竟是得了他们的支持。你可知道苏焉弑君,你也在九族之中,没错,他是很爱你,可是他的江山不需要这样的专宠,他不是寻常人,是一国之君!”
“好歹让我与他道个别,放心吧,为了苏珏,我不能死。”我觉得说话都感觉费劲。
马车回了敬王府,一路无言。
池沥叹了口气说:“他说想回这里看看,就在这里停下吧,说完就回来。”他还是拗不过我。
我下了马车,许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那日的天光一直很刺目。
司徒烈似乎知道我要离去,只与我相拥,小心翼翼的站在逆光处,柔声地问:“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不知他几时已经这样卑微,摸着他的脸傻笑道:“陛下的江山已经很美,不再不需要我点缀。”
“可是我需要你……”他哭了出来。
其实有很久,大概从他坐上那个位置开始,我就再也不能称呼他的名姓,不是不愿,而是不妥。自他成为帝王那一刻起,就不只是要照顾我一人的情绪。
他在风声中静默很久。
“你是皇帝了,以后我不在别老哭哭唧唧的,太难看了。”我摸摸他的头,正是这张脸,这个人,我心甘情愿押上了自己的一生。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既心怀天下,我不该成为他的阻碍。
美人,从来只是江山的附属。
“我累了,想回宗门好好休息,你既当了皇帝就要对天下负责,来年我再来看你。”我笑着抱过他后忽的转身,纵然难舍,纵然痛心,可头不曾回。
山光水色秀美,被那一瞬夺眶的热泪淹没。
“不管再久,我会等你……”顿了顿,他说,“我会把所有的人与事安排妥当,我会等你回来,永远。”
司徒烈只见那人身上着皇后的绣金凤袍,污血染过双颊染红衣袍,狼狈不堪,却依旧是笔挺的脊背,她的足尖碾过皑皑白雪,步履坚定。
有些话他从没说过,他想说给她听,可是他知道他不该留下她,神霄宗比这乌烟瘴气的朝廷安全许多,届时整顿朝纲肃清朝堂,再迎回她再好不过。
他知道她伤得重,他看见她衣袍间若有似无的血迹,也看见她泛白的唇瓣轻颤,非要留下她,只能是害了她。
但是她有没有想过再回头看看他,他想,如果她肯再看他一眼的话,他那些压抑的不舍便要喷薄而出,他会随她而去,为她舍弃天下,可惜她到最后也没有回头。
满天飘雪渐渐模糊了视线,喉间堆叠的言辞她再不能耳闻,他一直想说点什么,可是不知为何开不了口,直至远处风中翻飞的衣袂终于失去了色彩,司徒烈的口中尝到了咸酸的滋味,他不知自己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怕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嗤笑他爱哭鼻子,再不会有素娟擦拭他的珠泪。
他的帝位安稳,他得到了当初想要的,他应该高兴,可是凄号的寒风,掩饰不住他涌上心头的落寞。
他突然想起自己最初是为什么想要得到这天下,不想看她忧愁的面容,为了奉上所有她想要的,可今时今日违背了他的初衷。
欢喜为她,愤怒因她,爱恨也随她。他赢了附属的天下,输了一个最想要的她,何其可笑。
远处的小黄门见他孤身一人失魂落魄走来,小心翼翼道:“陛下,娘娘……”
“回宫。”大荣内乱未平,他强作镇定,却在寒风中听见自己的哭腔夹杂呜呜风声,一时间分外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