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跪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地道：“公公饶命，婢子就是想巴结巴结春良媛，没想坏了公公的好事儿，谁知道那春良媛软硬不吃，竟然会把婢子给赶出来……” “你巴结那春良媛做什么！” 王德发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那春良媛有什么好叫你巴结的？她也只不过是殿下的玩物，殿下对她一时起了兴趣，等这阵子兴头过去了，就丢在了脑后，日后她的日子，比你这个丫头还不如呢。” 明华捂着脸，呜呜咽咽地敢怒不敢言：“那九姑娘有什么好，公公为什么叫婢子跟着九姑娘？” 王德发哼了一声：“是殿下叫你好好看着，跟着九姑娘没什么好，但是听殿下的话，绝对有好处，说吧，今儿个九姑娘出去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 明华一一告诉了王德发，王德发神色微微一变，忽地乐道：“行了，你这丫头也算是做了件人事儿，等殿下事成，你也算是能立功了，出去吧，九姑娘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她回了太医院，你就跟着她回去伺候。” 林茹烟一进太医院，就被小喜子叫走了，说是杜仲找她。 想起那日和杜仲说的话，林茹烟不敢怠慢，赶紧提着药箱子跟着小喜子去了皇帝寝宫。 这里和乾坤殿大不同。 乾坤殿虽然安静，但这种安静是放松下来的宁静，叫人觉得舒服。 皇帝寝宫可不一样，这里的安静是死一般的寂静，外头鲜活的人进了这里头，只需要一眨眼，脸上就是枯槁的神情，好似这里有魔力，能把人的鲜活气儿都给吸走。 林茹烟也不例外，自从进了寝宫，她便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低垂着头跟在小喜子身后，偶尔见到太医院的太医们，赶紧福身行礼，那太医目不斜视匆匆而过，好似没瞧见林茹烟。 “九姑娘别在意，”小喜子轻声提醒道，“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五殿下心中着急，就命太医们无论如何也要救皇上，太医们每天都紧绷着弦儿，就连吃饭睡觉也不得片刻安宁，因此无法分心来应付其他。” 林茹烟点点头：“多谢公公提点，我不在意的，大人们忙，我只是来给我爹和我师伯打下手的。” 小喜子微微一哂，不再多说什么。 每日里想要争着给杜仲打下手的人多了去了，这些太医院的年轻后生们，哪一个不想着从杜仲这里学点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杜仲一概不理会，原来是把机会留给了自己的师侄女，太医院的那些年轻太医们大概要心碎了。 大周皇帝此刻就躺在寝宫中，他面容沉静安详，好似已经进入了梦想，原本身材高大的皇帝，经过将近一年的病痛折磨，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好在每日里会有小太监负责给皇帝擦洗身子，才让皇帝保持了洁净整齐。 杜仲在靠墙的榻上闭目养神，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醒着，一只脚搁在床榻上的小方几上，十分惬意。 床榻的另一边，韩太医盘腿而坐，手中捧着一本医术，正如痴如醉地读着。 床榻下方左右两侧，依次散放着好些厚厚的蒲团和大迎枕，太医院的太医们便都席地而坐，有的和杜仲一样在小憩，有的如韩太医一般在看书，还有的三两而坐，不知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寝宫里烧了地龙，热烘烘的，与外头的寒凉天差地别，林茹烟一进来，就觉得热气直往身上扑，身上的袄子就有些穿不住了。 小喜子解释道：“杜神医说了，皇上此病最惧寒凉，需得屋子里烧得热烘烘的才好，若是能熬过这个冬天，皇上说不准能活下来。” 林茹烟差点笑出来，什么最惧寒凉，分明是杜仲最惧寒凉，借着大周皇帝生病给自己谋便利呢。 她不便说出此话，只对着小喜子点点头。 小喜子只当她文静，也没往别的地方想，随后引着她去了偏殿的暖阁里。 这间暖阁是杜仲吩咐人给林茹烟准备下的，里头的布置一应俱全，都带着些闺阁女儿的娇柔，比林茹烟从前在家中的闺房还要好看。 林茹烟谢过了小喜子，小喜子左右张望一番，便道：“九姑娘，你身边没有个伺候的人不成，我原先听王公公说，你在乾坤殿的时候是有个小丫头的，因此便没有给你安排人，那个小丫头哪儿去了？” 林茹烟笑道：“公公不用这般费心，我习惯一个人了，叫人来伺候，我，我反倒不太习惯。” “九姑娘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的太医们个个都有人伺候，远的不说，咱们就说杜神医和韩太医，那不都是有太监伺候着嘛，再说了，这里都是男人，九姑娘一个女儿家，若是没有人伺候着，很是不方便。” 说罢，小喜子也不等林茹烟说什么，就道：“这样吧，现安排人也来不及了，我这就让人把九姑娘身边的那个宫女叫进来伺候，等九姑娘安顿下来，再换个更顺手的人。” 明华夜里就到了林茹烟身边。 这回她比上次要沉默了许多，却手脚更麻利了一些，一来就擦擦洗洗，把整间屋子从里到外重新收拾了一番。 林茹烟没搭理她，她也绝不会开口打扰林茹烟，闲下来就跪坐在一旁做针线。 偶尔林茹烟扫过去一眼，见这宫女的针线活儿倒是还算鲜亮，有几分樱桃的样子，便不由自主发呆，想起了下落不明的长安。 明华一抬头，被林茹烟的眼神给惊到了，忙道：“九姑娘，是不是婢子哪里做得不和九姑娘的心意？九姑娘尽管说出来，婢子以后改还不成吗？” 她一侧脸颊红肿，双眼也红彤彤的，看样子这次被罚的不轻，林茹烟也不想和明华计较。 反正林茹烟在这大周后宫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跟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较劲儿的。 她轻轻摇摇头，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明华愣住了：“九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林茹烟揉了揉眉心：“我是很快就要走的，你本来就不是我的丫头，只是春良媛把你送给了我，等我走了之后，你还是要回到春良媛那里去的，现在春良媛厌弃了你，你以后要如何在宫中立足呢？” 明华心中微微有些暖意。 宫里人人只求自保，根本不管他人死活，九姑娘却会分出此心神来为她打算，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明华也拿不准为什么五殿下一定要她好好地看着九姑娘，难道是看上了九姑娘？ 她仔细打量着林茹烟，九姑娘生得并不好看，但是这通身的气度，那淡然高洁的眼神，分明透露出一种叫人挪不开眼睛的贵气。 私心里，明华真的觉得九姑娘和春良媛一比，春良媛会被比到地里头去。 兴许这也是五殿下特地叫人看着九姑娘的缘故吧。 这么一想，明华心里头就舒坦多了，王公公说的对，跟着九姑娘比跟着春良媛有出息多了。 她冲着林茹烟展开了笑颜：“九姑娘可不能不要婢子，以后九姑娘去哪里，婢子就跟着九姑娘去哪里，而且，谁说九姑娘要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