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穿粗布服，从眉头到嘴角有一道长长的丑陋疤痕，整个人都带着戾气。 “下跪何人？”池宜年开口。 “小人是万利赌坊坊主陈阿三。”那人虽跪着，但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楚元卿微微朝后堂扫了一眼，因事涉皇家，太后和皇后已移至后堂听审。 她的目光落在楚光启略带惊慌的面容上，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开口回道：“阿三，楚光启这些日子是不是都住在赌坊中，而且还欠下了巨额的赌资？” 阿三狠狠瞪了一眼楚光启，伏在地上说得恳切：“大人，请您做主，草民做的可是小本买卖啊！这楚光启仗着大将军府，拖欠了我十万两赌债！” “十万两，还真不是小数目了。”楚元卿朝池宜年眨了眨眼。 池宜年心中有数，看来这楚家姑娘是要诈他们。 想罢，他面色一凛，喝道：“楚光启，可有此事？” 楚光启低垂着头，眼睛却乱瞟。 “阿三，你赌坊生意甚好啊，寻常赌坊哪有你这么大的手笔……”楚元卿开口。 这话一出，五皇子心中“咯噔”一声。 不好！ 这女人是故意钓阿三上钩。 他连忙想要喝止，却已是来不及。 听闻有人夸他的赌坊，阿三面上掩不住的得意：“楚姑娘，你不要小看我阿三。你去街坊四邻问问，谁不知道我这赌坊，往来的都是老朋友……” 他说的是滔滔不绝，五皇子脸色已黑沉如铁。 “作为暗桩的赌坊生意能这么好，自是少见的。” 这话一出，阿三脸上僵了僵，但立刻反应过来，涎着脸说道，“楚姑娘，什么暗桩？我就是本分的老实人，你的话我可听不懂！” “不知道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楚元卿深邃的眸子映着阿三的狡诈，“暗桩者，表面经商，实则暗中传递消息，朝廷管不上、黑道不敢碰。这些年你赚了不少钱，就开了这赌坊。你借用赌坊，帮有些人打掩护。生意就越做越好，阿三，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阿三面上渐渐阴沉下来，那一道疤痕显得愈发丑陋，重新打量起楚元卿来。 他自诩这些年做的干净利落，从来都没有被人察觉他暗桩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从哪里知道这些。 楚元卿丝毫没有任何惧色，对上那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眸。 她去了一趟红袖招，就什么消息都知道了。 一个小小的暗桩，何用她费心思去查？ “楚元卿，你扯这些有什么用？让本王陪着你在这里审这泼皮无赖？” 谢轼听不下去了，再被楚元卿追问下去，迟早都要完蛋。 “五皇子，您不要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了。”楚元卿嘴角弯了弯。 谢轼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脸上一片阴沉，仰起头就盯在池宜年脸上，“池宜年，你就这么审案的？” 池宜年只感觉后背一阵发毛，但此时他也看出点门道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五皇子，您稍安勿躁，楚光启作为本案重要证人，查的细致些也是应该的。” 谢轼脸上裂出一道道的阴鸷，起身就要离去，可看到大理寺门口那佩刀侍卫，终是咽下了这口气。 “楚光启，你借着在赌坊中赌钱，实则却向你的上家通报消息，只是很可惜，你进入了赌坊，手气就不好，越输越要堵，最后才欠下了这巨额赌债，你说我说的可对？” 楚光启盯着她温婉素净的脸上，想再一次看清楚，她到底知道多少事。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他后背突然冒出一阵冷意，愈发慌了。 “而你的上家，就是五皇子。”楚元卿唇角牵起的笑愈发明显。 谢轼忙要争辩，她的话更快：“这一点，阿三可以作证。” “楚姑娘，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虽大字不识几个，可诬陷他人那是要坐牢的。”阿三低垂下眸子，将慌乱掩在其中。 楚元卿轻笑：“阿三，你别急啊，我虽说你可以作证，但我并没问你。” 阿三被她的话饶的有些发懵，干瞪着眼一脸茫然。 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女人！ 每每的出乎意料，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轻轻拍了拍手，一本账册送到了她的面前。 “阿三，这账册可眼熟？”楚元卿拿起账册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是我赌坊的账册，那又如何？”阿三挺直了腰杆。 他这账册可都做的滴水不漏，想要从账册中查出点什么，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整个大理寺正堂内，只看到那一双芊芊细手在翻阅账册。 冬日的暖阳透进来，手指带着一层玉一般的光亮。 “十二月三日，楚光启欠赌资五千两。” ““十二月二十日，楚光启偿还赌债一万两。” …… 她便看便啧啧称道：“二叔，如果我没记错，你在礼部的虚职已被人代替，你又如何在短时间内筹措到这么多银子？” “这用得着你管？” 楚光启狠狠瞪着她，如同一只凶恶的野兽，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噬。 “我自是不想管。” 楚元卿淡淡静静的站在那里，却朝阿三看来，“阿三，你还记得是谁帮他还了赌债吗？” “我哪……哪记得住。” 一对上那幽黑的眼眸，阿三竟开始结巴。 “没关系，你一个赌坊掌柜记不住，你手下的人能帮你记住。” 一人被推了上来，这人身形瘦弱、面色蜡黄，看着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看到阿三，抱着他的腿就哭：“掌柜的，你快说吧，再不说赌坊都没生意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阿三一把揪住那伙计衣领。 “掌柜的，不必惊讶，只是你赌坊门口多了些兵士罢了。” 楚元卿说的若无其事，“我将军府没旁的本事，就是养了一些兵勇。他们闲着无事，帮扶相邻也是应该的。” 阿三整个人震住了，这是在逗他吗？ 闲着无事？帮扶乡里？ 就跑他赌坊守着？ 他赌坊是开门做生意的，现在这么一来，谁还有胆子进门啊？ 他紧紧握住拳头，恨不得一拳朝楚元卿脸上砸去。 可见她那一双清冷的眼眸，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多了一丝笑意，他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这个女人定还藏有后招！ 他一个做暗桩的，做的是四方买卖，犯不上死守着一个桩。 楚元卿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看着他。 谢轼几次想开口，可看现在这情况，如若他开了口，就相当于不打自招了，只能死死盯在阿三面上，警告他不要乱说。 在众人灼灼目光逼视之下，犹豫再三，阿三终是开了口：“是……是五皇子帮楚光启还了赌债。” “砰”的一声。 从后堂传出茶盏跌落在地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悉悉索索收拾的动响。 楚元卿淡淡笑了，后面的太后怒了。 五皇子谢轼脸上一阵煞白，但立刻强辩起来：“本王这是发善心，楚光启求上门，本王帮衬帮衬，难道还有错了？” “五皇子果然乐善好施啊。” 楚元卿原本就没想谢轼会爽快的承认，盯在他面上反问，“五皇子，你既帮我二叔还了这么多银子，他身上藏着的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