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宽宏大量,允许了邵昭出高阁,允许她为自己寻找证据,证明清白。
只是有一点,邵昭身上的锁仙链绝不能拆除,进出也必须有人监视。
这消息傍晚传来,看守弟子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了她,说好的即刻放人,却依旧把邵昭多关了一晚。
“你最幸运的恐怕就是结识了越姑娘,越姑娘知恩图报,跪在街市里求那些人放你出去,其善心可鉴。”
“同样是女子,她出身腌臜地,却不见得比你个宗门骄女轻贱!”
邵昭坐在窗台边,听他们骂,有些出神。
“邵昭,你是不是觉得这就算完了?没完呢!那十四人现在还未下葬,你害死人的时候想没想过那十四人也有亲人妻子孩子?该跪的人是你!”
“邵昭,要死的人怎么——”
话音突然截断,邵昭反应了一会儿,回望过去看那两个看守。
门外空荡荡,哪还有那两人?
她拖着沉重的锁链走了两步,身后的窗被人轻轻关上了。
空气里的霉味逐渐被清雅的桃枝香盖住,邵昭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挂好笑回过头去。
“这些天还是第一次见你来看我,来接我出去吗?”
莫兰行蹙眉看着她,衣发倒是整洁的,平日里显然只是听几句冷言冷语并未受到虐待。只是看着还是瘦了很多,因为出不去少了日晒,皮肤越发显白,原本就娇小,现在更显得像只在雪原彷徨无助的小狐狸。
邵昭知道他在看自己,眨眨眼道:“看出我身量几寸了吗?”
莫兰行缓步上前,伸手揽她入怀,低低地说:“现在才能量出来。”
他的声音落在耳畔,心尖上的秋千晃了晃,一旁缠绕着的小芽早就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邵昭闭了闭眼,玩笑般推开他说:“我好些天没洗澡换衣服了,别脏了你的衣裳。”
修士体内不生秽物,出些汗渍虽说会黏,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为灵气,实际上一点也不脏。
可她就是这么觉得。
“这件事很麻烦对吧,让大家担心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我明天出去了自己去查。”她自顾自说着,拖着链子要去给莫兰行倒杯水,手好不容易才能抬起来碰到茶壶,“那十四人也该好好处理一下。”
茶壶沉重,她的手腕本就负担重,双手使出全力才能勉强倒出一杯水。没有洒出一滴,就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表现出来的平和了。
邵昭端着茶杯,转身递给莫兰行笑道:“明天开始就有的忙了。”
莫兰行没有接,看着她满目疼惜,摇头轻声说:“阿昭,你别笑了。”
她的每一次笑都是勉强,是粉饰太平。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邵昭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抿了抿唇道:“我没办法啊路止,我不笑,又要让你们平白担心。师姐很累,丁师妹他们也很累……”
“你越是笑,我才越是担心。”莫兰行上前向她伸出手,“你有多委屈,何不告诉我?”
眼眶逐渐泛了雾气,邵昭说:“你知道我委屈难过?”
她的尾音气息都在颤抖。
颤得莫兰行的神魂跟着一起疼。
他说:“我都知道。”
“你会听我和你说?”
“我会听到你不再想说为止。”
“你会不会哄我?”
“你想让我如何哄,我便如何哄。”
他一说完,邵昭就扎进了他的怀里,铁链声擦过地板发出尖啸,茶杯被丢下地,满满一杯水因为茶杯碎裂淌了满地。
晕开的水渍就是邵昭积压已久的眼泪,失去了杯子的禁锢,她终于尽数宣泄出来。
“我没有害他们……那十四人……都不是我……没人信我……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她活两辈子,可本质上也还是一个会哭会委屈的小女孩,以前没人会听她的委屈,没人会哄。现在出现了一个人,愿意抱着她,愿意温声哄她拭去她的眼泪,她觉得……
“我知道,我信你。阿昭,我永远信你。”莫兰行摩挲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我会帮你。”
再也不会想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