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的夜，向来都是热闹的。 明日便是年节，元日前的夜晚，总会让京城的夜市喧闹而绚丽。 各式各样的灯笼，各种有趣的活动。 各家偷跑出来的公子，各家忙活跟上来的仆从。 万一哪家的贵公子，遇上了某位痴心的小娘子。 说不准，今夜就会发生一些话本里的故事。 整个守岁之夜，京兆府也不会怎么管束宵禁。 走上朝凤道，打眼望去，统统都是灯火高挑。 稍微听一下，便能听到爆竹齐鸣。 百姓们在街上逛夜会，笑语喧阗，竟夜不绝。 大年夜，向来都是欢笑与喜庆的代名词。 这个时候，顾府中的景象也同样热闹得很。 早先就布置好的灯彩齐亮，连廊里张灯结彩。 远处的阁楼里，也挂了很多灯笼。 外院里的仆从们，全都被顾紫真放了个假，又赐了些精巧的吃食，让她们可以三三两两的聚在房间里放松的玩乐一下。 中院里的仆从们，大多也都是相同的待遇。 只是，怎么着也得留几名下人候着。 在内堂里，顾紫真与顾长歌这一对娘俩吃完了年夜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烧松枝的火盆，让几名仆从搬着去院中放好。 厅内的正中心，摆放着一个四季花卉的大立瓶。 地上盆栽上，立着大秦特有的瓜叶菊。 四方桌摆在中间，旁边几张椅子。 顾长歌就坐在自家老娘的对面。 在他的旁边，坐着的就是顾府的大小管事，都是看着顾长歌长大的顾府老人。 大家围坐在一起，随意的喝着茶水、剥些吃食，显得很是热闹。 顾长歌白天被拦路的事情，顾紫真早在自家儿子刚回府的时候便知道了。 但她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口就点破了事件的核心所在。 “高淑拦你，自是有意为之。 她不是在拦你的路，她是在拦为娘的路罢了。” 顾长歌对此表示赞同。 随即，他也不再去想那些坏心情的事情，专心和自家老娘一块度过这个大年夜。 直至夜半，子时将临。 朝凤道那边的热闹声响，才算是消停了些许。 顾府的守岁夜，此时也算是到了热闹的尾声。 毕竟，明天就是大年初一。 元日，一年之起始。 这一天，最好还是不要晚起才是。 顾长歌从内厅回到公子院落时，已然是子时一刻的时辰了。 阿福还在侧厢房里，正和几个男仆玩着简易的棋牌游戏。 待得看到顾长歌回来，阿福等人也意识到了时间不早了，便赶忙收起了矮几上的东西。 顾长歌又和他们稍微聊了几句，这才一个人站到了院子里。 守岁的夜，寒风呼啸。 冷冽的冬风，吹得院里的那棵海棠树‘簌簌’作响。 顾长歌走近这棵海棠树，轻拍了两下树干，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抹浅笑。 这棵海棠树，是他与柳梦璃一同栽下的。 虽说顾长歌平时不怎么管它，但这棵海棠的生命力倒是颇为顽强。 明天，便是元日了。 梦璃，也要回来了。 心念流转之间，顾长歌没来由的涌上了些许紧张的情绪。 明明他已经做好了防止修罗场爆发的所有准备，更是要在明日就能见到她了。 可顾长歌到现在才惊愕的发现，他居然都没有想好明天与梦璃重逢时，自己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事实上，他与柳梦璃分离的时间并不长。 从宁城归来后的入宫，再到出宫后的重逢。 两个时间点，不过相差半年而已。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半年时间。 顾长歌留下了杨夭儿，结识了琳琅姐妹，相恋了秦清寒。 在此期间，那些给他留下回忆的暧昧事件，又是那般的难以忘怀。 琳儿的温柔淑雅。 琅儿的古灵精怪。 夭儿的单纯可爱。 清寒的外冷内热。 这让顾长歌在回过神来后，才兀然发现了他与半年前的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同。 大抵，便是心中多了几分牵挂吧。 多了几分... 不属于柳梦璃的牵挂。 也不知道，当她知晓了这些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顾长歌会尽量的瞒着她，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改变她。 一直到梦璃的心境不再是那般独占欲爆棚的时候，顾长歌才打算一步步的告知她，关于其她女子的存在。 不过，结局会是如何，顾长歌就猜不出来了。 只盼着不会是个坏结局。 顾长歌抬起头来，久违的望向夜空，轻声道： “你说对吧，梦璃？” ... 同一时刻。 灵界的东大陆上，天府的聚灵崖边。 柳梦璃盘坐在这一处平台的边缘，似是在进行着一次难得的悟道。 夜辉徐徐的洒下，将她那张清雅绝俗的绝美容颜，映照得如同月下仙女一般。 微冷的清风吹拂，吹起了她耳边散落着的一缕发丝。 不知何时，一抹又一抹的清晰道韵，从柳梦璃身下的平台处绽放。 后又荡漾起一片片的灵韵，仿佛能与此处的璀璨仙光遥相呼应。 在这样的绚丽景象之中，柳梦璃静静的盘坐在那里。 上空的绚烂之景，与她此时的娴静之相，似是形成了某种极为玄妙的规律。 她如同一抹清丽淡雅的丽景，在绚丽的七彩霞光之下，清丽得不可方物。 越是绚烂的灵韵波光，越能让人感知出柳梦璃的娴静。 只是，这种玄妙至极的规律，似乎马上就被打破掉了。 随着柳梦璃突然的气息不稳，环绕在她周身的道韵，逐渐由较为清晰的气息，又一次转回了晦涩的波光。 灵山的平台上，万千璀璨的仙光，化为无数的片缕灵气。 原本持续了不知多久的玄妙规律，重新又遁入了最初的混沌。 正值此时，柳梦璃一下睁开双眸，周身的道韵尽皆散去。 随即，她登时被倒涌上来的血气，给激得重重咳嗽了几声。 柳梦璃站起身来，抬手捂住胸口，努力调整了几次体内的大周天运转轨迹，这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旋即不由苦笑起来。 很明显，她又一次悟道失败了。 算上此次，她大概已经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好吧。 她自己都有些数不清了。 原本柳梦璃还觉得，在她再次得到上神大人的启示后，应该会与上次一样，得到类似于‘提升根骨、修炼天赋’的起源赐福。 但事实证明，这都是她想多了。 该怎么领悟不出，还是领悟不出。 起源神灵并没有直接赐下力量帮她越过这一步的打算。 当然。 这也是柳梦璃稍微贪心了点儿。 她实在是太想尽快跨越‘后天——先天’的生死天堑，随后与她的顾郎度过余生了。 特别是接收到了上神大人的第二次启示后，柳梦璃就更加确信只有她才是顾长歌的天命之女。 当时的她，从似梦非梦的状态中醒来后，许多事情好似一下从她的脑海中消失。 例如，上神大人出现在她面前的形象，周围空间的混沌与有序等等。 这些细节，柳梦璃一时没能想起来。 但有一件事，却是如同刻在她心上一般，使得柳梦璃深深的牢记了下来。 那便是，她可随时、随地、无所顾忌的与顾郎结合，不会使其遭受到任何反噬！ 这是何等的命中注定！ 柳梦璃也因此确信，这就是上神大人赐予她的神谛。 毕竟她已经可以确定下来，顾长歌就是如今灵界多方势力正在极力寻找的极品炉鼎。 而一旦极品炉鼎体内出现了修为或接近于修为的底蕴。 那么，导致他破身的人，将会榨干极品炉鼎的生命力，从中得到数倍、甚至数十倍于寻常苦修的修为。 甚至，有可能直接冲击到下一个大的境界，强行为修士们续命千百年。 可极品炉鼎的结局，却只会是痛苦的死去。 所以，柳梦璃既想要保护他，又不想他只有凡俗中人的浅短寿命，自然需要给他寻找延续寿命的天材地宝。 如此一来，便会不可避免的开启顾长歌走上极品炉鼎的命运。 并且，她一生都不能与顾郎结合。 这些都不是柳梦璃想要的结果。 而现在... 她想要的结果，出现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与顾长歌做那种人伦大道的韵事！ 只有她一个人！ 果然。 她就是顾郎的天命之女。 其余的女子，皆是可恨的阻碍。 既是阻碍，自然要抹除掉。 就算现在不行，未来也一定要抹除干净！ 在心中如此想着，柳梦璃嘴角泛起一抹‘危险’的笑意。 她抬头望向夜空，仿佛是在回应着什么一般。 “对，我的顾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