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最后的几天，天气冷到泼水成冰的地步。 这样冷的日子收粮，确实遭罪。 百姓千里迢迢赶来，一个个都冻得不轻，林恬儿特意给大家煮了姜水，让人分发下去，尽可能地让众人暖暖身子。 林恬儿高声道，“大家不要急，咱们收粮的人手够，大家分十组过称，要不了两个时辰大家都能回家。辛苦大家远路赶来，这里煮好了姜水，先暖暖身子。” 林恬儿的贴心让前来卖粮的百姓很是受用，被冻急了的人喝了姜糖水，回味一下，里面竟是浓浓的甜味。 “姜水备得足，咱们还有充饥的小点心，保证中午都饿不到，大家耐心一些，很快就完事了。” 萧山、萧达将称架好，案台笔墨都准好了，准备开始过称收粮。 杨志城赶着马车出来，看到这架势，吆喝了一声，“等等！” 所有人，闻声看过去，就见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无数的家丁。 前面八人分别抬着四口大箱子，走近后，箱子落地沉重得震起扑簌簌尘土。 林恬儿见他来了，面上一片肃冷，嘴角却扬起若有若现的笑意，“杨老爷这是何意？” 杨志城看向排出远远的卖粮队伍，成车成车的粮食，少说也有几万石。 没想到才短短十天，这个女人就弄到了这么多人来卖粮。 “何意？自然是和林掌柜一个意思。你收粮，我也收粮。” 林恬儿道，“这些人，可都是奔着林记来的。” 杨志城肥厚的嘴唇一撇，“什么叫奔着林记来的？他们是奔着银钱来的！要不是你抬高收粮价，这些粮食早该被我杨记粮行收走了。” 林恬儿冷笑，“你也说了，我抬了价，粮食是百姓的，自然是谁出价高卖谁，这些人既然都应了我，那就该由我来收。” 杨志城给身后的三顺使眼色，三顺立即打开箱盖，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散碎银子。 “对，既然是价高者得，那我杨志城就在此公开抬价，你四百文一石，我出四百五十文一石。” 他说完，发现站在林家粮行面前的百姓，竟然没有一个动的。 那些人手里还都捧着林家发的姜糖水没喝完呢，哪好意思为了一斤多出来的半个铜子离开。 杨志城暗暗磨牙，“五百文，五百文一石，这可是往年多一半的价钱了。杨记的银子都备在这里了，你们交粮我们就给钱。” 有人心动了，往年收粮确实散户只给二百文一石，如今多得一半还多的粮食，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林恬儿见有人心动了，立即道，“六百文，我林记出六百文收粮！” 杨志城要疯了，他怒视着林恬儿，“你非要和我争？六百文这么高的价，已经不赚什么钱了！” 林恬儿笑，“那是杨老爷以为，在我这，只要一斤面能赚上一文，那都是利润。” 杨志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斤面赚一文，一石有一百文，上万石也是几千两的银子。这钱可不少。 杨志城面目狰狞，随后叫价。 “我出六百五十文！” 杨志城叫完价，下面排队的百姓都站不住了，六百五十文啊，前阵子在林记买的粮食不过四百文。 这真的是史上从未有过的高价了。 原本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想快点卖完回家的百姓，这会都希望二人再僵持一会。 他们抬的价越高，他们赚得就越多了。 林恬儿沉默许久没有喊价，杨志城洋洋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对众百姓道，“来吧，交粮食，一手交粮我一手发银子。” 眼看着排好的队伍开始乱了起来，林恬儿脆生生喊叫，“七百文，七百文一石！” 杨志城气得将手上的算盘拍在桌上，啪地一声，好好的算盘磕碎了两根立柱，算盘珠子四散。 “林恬儿，我见你是女人，才一再相让。你这样恶意抬价，是铁了心要与我杨志成作对了？” “好笑，大家公平买卖，什么叫我恶意抬价？” 杨志城气得嘴唇都紫了，要不是顶着要彻底打垮林记的打算，他这会真是转身就走。 林恬儿学着他的样子招呼百姓，“大家站好不要乱，准备过称记帐，大户站左边五排，散户站右边五排，开始了。” 杨苁睿来到堂弟身边，小声道，“就真的让她收了，她说得有道理，就算一斤赚一文，那也是钱。” “可是广源的粮价也就七百文。” 他们的声音虽然轻，林恬儿的耳力却是过人的，她笑道，“广源的粮价确实是这么多，可是刨除车费，人力费，还要防着盗匪，这么多粮从广源弄回来，怎么不得雇一个镖队，哪一样不是钱。” 杨苁睿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杨志城闭了闭眼，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会算计。 想到干爹的叮嘱，他咬牙道，“七百五十文。” 老百姓都炸了，七百五十文啊，今日卖了钱，回头去广源城买都行了。 林恬儿喊价，“八…” 她才喊出口，喜鹊伸手捂住她的嘴，不住地摇头，“夫人，咱们备的银钱不足，七百文是最后的底价了。” 林恬儿扯下她的手，呵斥，“谁说的，今日银钱备的不足，我不会去借吗？朱姐姐可是应了我，只要我有所求，她就会想办法帮我。” 杨志城笑呵呵地看着她，“怎么，银子不够了？都到了借银子筹粮的地步了，那就别再打肿脸充胖子了。” 百姓一听林记这边银子不够，最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默默地站队到杨记这边了。 林恬儿见了，忙招呼大家，“别走啊，我现在就叫人去筹钱，很快就拿回来了。” 杨志城哈哈大笑，“林娘子不说我都没发现，你这人到了，称有了，怎么装银子的箱子只有两抬啊！” 他给身边的下人使眼色，三顺立即会意。 “卖粮的这边，错了今日我们杨记可就不收粮了，没有我们，没人给你们出七百五十文的高价。” 林恬儿咬牙，急得不行。 “喜鹊，今日这粮我说什么也要收到，你去徐府问问，怎么朱姐姐的人还没到啊！” 喜鹊离开，萧山道，“七百文，也可以卖我家啊！” 三顺大喊，“要是有一人敢去他们家，杨家立即收手，今这粮食就不收了。到时候，你们都四百文卖林记吧！” 原本有人想卖林记的，被后面人生生喊住，“你们不能这样啊，你们要是敢卖，我们就不排队了，大家谁也别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