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宁远，你的心，好狠呐！ 曲梦瑶万念俱灰，连愤怒质问司宁远的力气都没有了，亡心，不如身死，她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阿瑶……” 面前的人殷殷呼唤，万般苦楚，千般愁绪，可，又与她何干？ “二皇子殿下要救自己的心上人，是为了求得心绪安宁也好，是为了求得一个圆满也好，总而言之，千古佳话，海誓山盟，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自问，便是我今日死在这里，血溅莲花池，愣是不把心头血给你们，你们又能奈我何？” 曲梦瑶冷着脸，眸子已然血红，她发了狠，手掌中聚了一团光晕，准备化出无双剑，就此了断自己的性命，然她却忽然瞥见，面前的那人，也红了眼睛。 罢了，既然我已生了自裁的心，圆了你的心愿，又如何？ 曲梦瑶又道：“我既然来了天宫，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便是做好了准备要把自己的心头血给你们，梵乐仙子与我，虽无性命之恩，但我年幼之时，在百花谷中暂居的日子，仙子和殿下对我多加照拂，有抚养培育之恩，如今仙子有难，殿下救仙子心切，我该出一份力，我不求仙子和殿下念我的好，但殿下千不该万不该对我时时游说，甚至威逼利诱。” “罢了，总而言之，我既然应了，又焉有反悔的道理？” 司宁远的眉头舒展，重重叹息道：“阿瑶，乖，难为你能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 谁知，曲梦瑶扬眉一笑：“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我实则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没办法跟要剖我的心取我的血的人再维系什么师徒亲密的关系了，从此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两不相欠，以免日后，殿下看着仙子，想着我的心头血便流淌于佳人身上，忧思过甚，无福享受良辰美景，更是辜负了我所承受的痛苦。” 司宁远怔怔地望着曲梦瑶，许久才应了一声：“阿瑶，真是狠心。” 曲梦瑶骤然大笑，不置可否。 迎面走过来了三个小宫娥，为首的那个年长些宫娥朝着司宁远深深屈身行了个礼，道：“我等奉少祭司之命来服侍灵女，为明日大事早做准备。” 司宁远点点头，转头望了一眼曲梦瑶，心中略有不快，此番再见阿瑶，只觉她周身戾气深重，一言一行皆咄咄逼人，仿若也成了那魔族之人一般，浑身上下都是刺。 他暗自腹诽，想着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这丫头一番，去去她身上这尘世的浊气才好，真是几日不见，便如此嚣张，合着还要上房揭瓦。 曲梦瑶的目光掠过司宁远，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她平视着前方，步履匆匆，淡定且从容，目空一切，唯独那颗心，却沉重无比，如坠深渊。 司宁远望着曲梦瑶的背影，无声叹息。 明日，这丫头要受苦了。 他转身朝着金光璀璨的天宫，大踏步朝着霁风所居的宫闱而去，于情于理，他都该去跟霁风说一声，不管是梵乐还是阿瑶，他都必须承了这份情。 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此时再看，各怀心思，各有各的目的，霁风带他来神界天宫，目的定然不会只是单纯地想要救治梵乐，这人生在天宫中，就算本性纯良，也少不得知道一些阴狠的手段。 想起他那些在东海龙宫中的兄长，为了一方水君之位尚且争得头破血流，他便能理解了个中滋味，曲折纷扰。 霁风看着司宁远过来，连忙关心道：“宁远贤弟，可否安排好了你那宝贝徒弟？我已托了药王前辈，明日亲自为阿瑶施行取心头血之术，必保一切顺利。” “多谢霁风兄。” “不必客气，明日我自当去为阿瑶亲自护法，从前一同在平塘镇和天之尽头并肩作战，阿瑶是个爽快活泼的女子，我也很喜欢她。”霁风回忆往事，诸多感慨，只是目光躲闪，不知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司宁远看着霁风，道：“不必麻烦了，明日，我去陪着她便可。” 霁风的眼底划过几分犹豫，半响才应道：“如此最好。” 他身旁立着一位粉衣的仙子，模样平平，脸上却是若有所思，自有一番灵动，正是杜鹃花灵，祈书仙子。 她转了转眼珠，眉头皱起，板着一张脸，看起来甚是不悦的模样，却又不得不忍下这份不悦。 生生憋了口气，噘着嘴碎碎念道：“梵乐姐姐已病入膏肓，随时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殿下既然是姐姐的夫君，就不该在这种时刻去陪伴旁的女子。” 司宁远没有回答，只深深望了这女子一眼，心中隐约觉得哪里有些怪异，这个女子，从前在百花谷虽然不甚亲密，但也是见过的，杜鹃花灵，祈书。 只是这次再见面，祈书不仅没了从前的温婉大方，为何还处处咄咄逼人，时而又哭得梨花带雨…… 难道，是有什么猫腻？ 罢了，祈书和梵乐感情甚好，大抵是梵乐因为自己而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她们姐妹情深，自然对他难有好脸色，连带着对阿瑶也言语不敬。 若是日后等梵乐好起来了，自己要退了这门亲事，祈书拿着法器跟自己打上一场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又何必再计较呢？ 这一夜，司宁远辗转难眠，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竟睁着眼睛直到了天亮，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左思右想仍不知到底为何，只当自己是连日操劳，夜不能寐。 翌日，天才蒙蒙亮，司宁远便推门而出，在曲梦瑶居住的屋外，垂手负立，长久凝视着天空，长风吹起他的墨发，纵然瘦了不少，形销骨立，依稀之间尚有当年惊鸿一瞥，三界之内享誉闻名的“宁远公子”的风采。 同样，屋里的曲梦瑶也一夜未眠，掀开珠帘望着窗外，周遭一片枯竭凋敝之态，水源枯竭，民不聊生，天上地下，皆无幸免。 所幸，昨日见得那一片仙气袅袅的莲池花境之中，还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如同魔界的冥魇天宫，神界亦有这一片乐土，几只青鸟沐在晨光之中，似乎有风吹过，青鸟叽叽喳喳地飞走了，还颇具灵性地朝着什么方向停留片刻，似乎那头有什么身份尊贵灵力出众之人。 “怎么，都飞走了？”曲梦瑶低声念叨了几句。 “不知是风，还是我，把它们都吓走了。” 曲梦瑶惊得跳脚，她想到屋外有人，却不知这人便在自己门外近在咫尺的的地方，她的满腹惊愕转而消解，听得这个声音，她已心知，来人正是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她的师父，司宁远。 司宁远站起来，大步走至帘前，柔声道：“阿瑶，药王马上就来了，你可害怕？” “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曲梦瑶逞强道。 正说着，那边徐徐走来一位老翁，鹤发童颜，身着绛红色蟒袍，身上背着一个硕大的木箱，想必便是他的心肝药箱了。 他身旁还立着三个小药童，个个都是珠圆玉润的模样，看着灵气逼人，煞是可爱。 药王匆匆进门，旁地不说，先打开了自己的药箱，掏出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工具来，左右为难几番波折之下，选定了一把精巧无比的短刀，刀锋闪着寒光，让曲梦瑶觉得分外刺目。 他朝着司宁远示意道：“时辰已到，老身便不多言了。” 司宁远颔首回礼。 他又对曲梦瑶道：“灵女，我们便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