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荷交待的事宜，季家人都牢记在心，半点不敢怠慢。 她原本就挺着个大肚子，又即将临盆，这番折腾下来，才感觉自己累得慌。她眼下一黑，也顾不得失态，赶忙扶住了一旁的山壁。 “关夫人！” “闺女！” “小五！” …… 几个声音嘈杂在一起。 好在季月荷只是晕了一下下，随后便站稳了身子。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 听她喊累，众人赶忙把她搀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这边又喊着赶忙送些吃食过来。 可季家实在是穷，抠抠搜搜老半天，最后端过来小半碗小米粥。 就这，也还是从那个年方一岁多的小女娃口中省出来的吃食。 季月荷确实不舒服，她也不知道这小半碗小米粥是从小娃娃嘴里抠出来的口粮，三两口就下了肚。 等放下碗，才看到一旁小女娃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而这边，孙氏见势不对，已经抱着孩子急匆匆出了山洞。不多时，山洞外就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季月荷下意识说了句：“你们别告诉我，这碗小米粥是孩子的口粮？” 却让整个孙家人都尴尬了。 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粥，还真是那小女娃的口粮？ 季月荷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复杂心情。 老实说，原身其实一直是恨她爹娘的！ 当初若非她爹烂赌，被债主逼到了家门。为了替他抵债，家里不得已把她卖掉做了丫鬟。因为年少时的她长得好，为此，买家还多给了两吊钱。 被带走的那一刻，她就存了此生再不回季家的心思。 只是她的运气非常好，在试图逃跑时，恰好撞到了一个贵人，被对方挑中去做了丫鬟。否则，以她的长相，不定得被卖到哪个腌臜的地方去了此残生。 可以说，如果她没有穿来，是原身的话，恐怕根本就不会站在这里。 季月荷脸色变幻。 听到外面孩子明显被捂住了嘴巴，依然发出的抽噎声后，她到底软了心肠。 “病人的身体很差，得好好的补一补身子。”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开口道：“最近我季家新买了一百亩地。眼下缺人帮着耕种。如果你们愿意，以后我们安排什么，你们就种什么。收成好与坏都算我的。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先预支一部分粮食给你们，让你们先渡过难关。” 这话一出，顿时让季家众人喜出望外，忙不倏地应下。 其实，自从他们来了灵泉县后，生活很快大幅度改善了。 他们几人都起早贪黑下地开荒。 眼下朝廷鼓励难民留下开荒，开出来的荒地免除五年的赋税。 季家人起早贪黑也开了十多亩荒地，地里的产出虽然不多，也够他们的口粮了。再加上当初季月荷给季天磊的那一笔赔偿款，足够他们生活了。 原本看着日子越过越好时，偏生大风暴雨毁了茅草屋，又屋漏偏雨连夜雨般，季星宇外出帮佣，不但没挣钱，反倒被人讹赔了一笔钱。之后季天磊的腹痛之症，却成了压垮季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仅是银子，就连家中能变卖的，都早就卖光了。 家中连隔夜粮都没有了，更逞论说其它…… 眼下，季月荷的一句“预支粮食”，自然让季家众人都喜出望外。 季月荷没有多坐，离开时，她吩咐了季星宇与她一同返回拿粮食。 老实说，季月荷并不缺那点粮食。 可她的心里不得劲儿！ 路途中，她少不得旁敲侧击一番，才从季星宇口中得知了她离开这段日子季家人发生的事儿。 “都怨我！要不是我笨，我蠢，我也不会害家里损失那么一大笔银子……” 说起此事，季星宇的红了眼圈。 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诈骗路子。 当初季星宇去找短工，有位看起来穿着十分阔绰的中年人找到了他，双方谈妥做一天20文钱。 短工一般的工钱是10到15文的多，对方给20文的工钱，已经算是出手相当阔绰的老爷了，也难怪季星宇会激动。 他跟着对方，牵着驴车去了布庄。 很快，中年人就和布庄老板谈定了一桩大买卖，直接要了整整两大车布料。 中年人让他守着余下的布料，而他自己则牵着载满布料的驴车先行一步。 季星宇坐在布庄里等中年人返回，左等右等，直到布庄打烊，中年人依然不见踪影。 布庄老板心知上当，把季星宇以中年人的弟弟的名义，送进了大牢。 直到此刻，季星宇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受了骗…… 季月荷：“……” 就这智商，还出去做短工，不就是等着被人骗吗？ 不过想想眼前的孩子才十三四岁的模样，又觉得情有可原。 “都是我！” 季星宇狠狠地抹了一把泪：“要不是我太蠢，害得家里耗光了银钱，也不会把祖父气得生了病，还一病不起……” “你祖父的病，和你没什么关系。” 季月荷宽慰着孩子：“你的年纪不大，家中又出了这么多变故。你就当真不想做一下改变？” “如何改变？”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该明白，要想改换门庭，最好的办法便只有一条路。” “我早就过了入学的年龄。再有，我脑子笨，书本上的东西我记不住……” 说起这个，季星宇就很沮丧。 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他一看见书本上的字儿就头疼。更何况，眼下季家连今晚这顿饭的口粮都没有了，更不要说供他读书了。 那就没办法了。 季月荷拧眉：“我看你年纪虽然小，目光倒是清正。这样吧，如果你有心，我介绍你去一个地方做学徒，学习医术。只一条，如果你将来学成了，你得先为了我季家卖命十年。十年后，你自可离去自立门户。怎么样，你想不想学？” “医、医术？” 季星宇惊呆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机会学习医术！ 要知道，这年头学习一门手艺，尤其是这种可以祖祖辈辈代代传承下去的手艺，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