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这山地,离有人家的地方,也就不远了吧?”
“走出几里地,就是一座寺庙。再接着往前走,一个时辰之后,就到小镇上了。”
慢慢地,我注意到,她在跟我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那眼光,就会朝那干粮和淡水扫上一眼。
我心里一怔:原来,走了那么远的路,她已经是又饿又渴了。其实,在我睡着的时候,她就是把这些全带走,我未必就能察觉;而她,并不是只想着自己,她恪守着自己的行为准则。
我把水葫芦和干粮递过去:“姑娘,你吃一点吧?”
“你,你不饿吗?”她这样回答着,并没有立即伸出手来。
“没关系的,我吃过饭才出来的。再说,我回去的路,很近的!”我这样解释。
她不再推辞,接过了那装水的葫芦和干粮。
喝了一大口水之后,不一会儿,她就吃完了一个大馒头。
“这水,还剩一小半,余下的另一个馒头,你自己吃吧。”说着,她将葫芦递还给我。
饥渴交迫之时,她还能想到别人,确实难得。
接过葫芦之后,我只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你,你不急着回去吧?”稍一迟疑,她这样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我不急的——
当时我想:她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多半是为生活所迫。如果能够找个人倾诉一下,宣泄一番,心情或许就会好一点。至于我自己嘛,迟一点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那管事和尚混熟了,想办法扯个由头,他也不会怀疑的。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那姑娘这样开言了:年轻人,在见到你之前,我总觉得,这世上,坏人太多了。我的身边,就像刀山火海一般,让人心惊胆寒。不过,此时此刻,我不这样想了——
“姑娘,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有什么难处,就直说吧?”我这样为她打气。
四下张望一番之后,她开口了:前几年,我家乡那一带地方,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旱灾。不少人的庄稼,都快要颗粒无收了。我的爹娘,一向老实本分的,也没有什么别的谋生门路,只好向当地的一个豪绅借高利贷。不曾想到,几年之后,自家的那几亩薄田卖光了,还是还不清那高利贷。迫于无奈,我爹娘只好去给那豪绅做长工,以此来还债。这个豪绅,平时吃人不吐骨头也就算了,还想把我弄了去,以此抵债。那天夜晚,爹娘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一下气炸了肺。这个老家伙,三妻四妾还嫌不够,还想着打我的主意。就算到了你家里,又有什么好处?最多,也就是一个丫头婢女罢了。这样想着,我就告诉爹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大不了,就告到官府去。
唉,我想得太天真了。由于那豪绅买通了县令,在大堂上,那县令裁断,当年的契约是两厢情愿的,无法更改。我爹娘所欠下的债务,目前也只能从工钱里扣除。至于长工的女儿愿不愿意到东家那儿去,由双方当事人协商解决。
这县令的最后一句话,看似公平合理,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作为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我又如何能够和这豪绅“协商解决”?
回到家以后,思忖再三,我决定一走了之,看这豪绅还能把我怎么样。
这天夜里,当我收拾好行装,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人声嘈杂,灯火通明。原来,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这豪绅,召集人马,竟然想着要来抢人了!我不愿向这邪恶势力低头,就想了个办法,从后门溜了出去。
那个豪绅和他的手下仗着人多势众,破门而入,四处搜索,都没能找到我。气急败坏,将我爹娘踢倒在地之后,到了路上,又是穷追不舍。我先是躲在一个小山头,看到他们走远了,再过了好些时候,才下了山。嗯,就像那句话所说的“慌不择路”,我沿着荒无人烟的小路,晓宿夜行,半个多月之后,总算来到了岭南道。我暗自琢磨着,这五岭以南,一向被称为蛮荒之地,天气炎热,瘴气重,他们由此也就断定,我多半是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看来,那些追赶我的爪牙,也是怕吃苦受罪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决定继续向南走。
由于走的大多是小路、山路,渴了,就找点泉水喝;饿了,有时候找不到人家,就摘点野果充饥。就算是这样,如果是在小镇子上落脚,也还是要有点开销的。因此,到了岭南之后,我原本就单薄的行囊,盘缠也越来越少了。对此,我开始发愁了。
唉,就像那句俗话“刚逃出虎口,又陷入狼窝”,那天傍晚,我从一座山上往下走,快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