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气息,已然近乎凝固。茫茫夜幕之下,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姑娘,行走在寂静的小路上。
走出一阵子之后,她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人们习惯于说汗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其实呢,“线”是断了,“珠子”倒是连续不断的,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嗯,要是有点月光或星光什么的,那些“珠子”,倒是晶莹剔透的了。
这样的一个夜晚,那两个家伙,过得怎样了?
好几个月之前的那个黄昏,我和月白妹子回到家的时候,就放下了那担子。那担子,一头是十多把镰刀,另一头是半袋糕点。有形的看得见担子,到达目的地之后,自然容易放下,那么,无形的看不见的心上的担子,又将如何呢?
这天夜里,蔡占浩打起了官腔:“雪雁妹子,月白妹子,这件事情,不太好办哦!”
“姐夫,这十里八乡,就你说了算,有什么不好办的?”月白不解的问道。
“从律法的角度看,”蔡占浩缓缓开言,“抢劫的罪名,一向都是比较严重的!哪怕就是抢不到半个铜板,也是重罪!”
“这个,”月白撇了撇嘴,“这个我也有所了解。嗯,主要就是因为,此罪民愤极大,甚至动摇到老百姓安居乐业的信心——”
“既然是这样,惩治起来,自然就是从重从快的了!”蔡占浩顺势接过话语。
“姐夫啊,”我的睫毛扑闪着,“这道理,也不算难懂。不过呢,你手握权柄,是不是可以避重就轻一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点意思,做一下样子,也就罢了?”
蔡占浩淡淡一笑:天理王法,岂同儿戏?再说,这样的一件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我如果徇私枉法,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又会怎么看、怎么想呢?其实,每时每刻,那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的——
“真的,真的就不能通融一下了?”我和月白异口同声道。
蔡占浩用了斩钉截铁的语气:“没办法,我可不能徇私枉法!”
碰到这样的姐夫,还真是“没办法”了!
我们这一带地方,土地也不算少了。这样一来,那大明和小亮,就和二三十个不法之徒,集中到一起,屯田垦荒去了。那个地方,在渡口西南十多里处,偏远荒芜,杂草丛生,确实够他们挥汗如雨好些年的。嗯,也不要怪律法无情,这些人如果不能体会到劳作的艰辛,要想真正的改弦更张,也是不现实的。缺少对劳作的感同身受,他们怎么可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真说到点子上了。县衙把一些事情交由十里八乡自行处理,倒也不无道理。这些不法之徒,说起来,他们也在用汗水浇灌着这片土地,是赎罪,更是悔过自新。最好的改造和感化,多半也就是这样了吧?
当然,对于我来说,这还隐含着这样一层意思,那就是,我知道,大明所在的地方,离我也不算远。
想当初,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尽管是魂牵梦萦,我却不知晓,他在哪儿?
大明这家伙,归案之时多半会哀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什么的,当然,那一刻,他所想起的,多半是法网。不过呢,还有另外一张网,也不知他想到了没有?这张网,就是情网。
我,我是不是太无情了呢?其实,看似无情,也是为了他好。如果任凭他和小亮继续在外游荡,谁知道他们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于是,我用情丝编成了一张网。
这样一个夜晚,是不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呢?
这样一个夜晚,自然,我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对我而言,这条小路,也不算太陌生。只是,带着这样的心思,走在这条路上,似乎还是第一次。人说“万事开头难”,如今的这个“开头”,似乎并不常见啊!不常见也好,老是走别人走腻的路,没有一点新鲜的感觉,也没多大意思。其实,蔡占浩原本只是一个信使,当初他也没想到,送了几次信之后,他会就此结识我的花语姐姐,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由此看来,在情缘和姻缘上,未必就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那一套。对此,我应该树立起自己的信心来。认准了这条路,就要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当初,从渡口返回,经过那片竹林的时候,我也不敢肯定,一定就能遇见这两个家伙。由此看来,有些事情,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只是,有时候,那太多的巧合,连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许,我们更应该这样想,听从内心深处的呼唤,多做一些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多留有一丝希望,在希望中前行——
聪慧如你,至此自然也就知道,这个在夏夜中独行的姑娘,就是柯雪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