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天马行空之后,她来到了离监区只有十多丈远的一片空地上。
几点星光,悄悄撕破云层,迸出丁点儿闪亮来。而那月亮,一番跋涉之后,也露出了小半张脸儿。疏星淡月冲破厚厚的云层之际,还顺带捎来了几缕微风。伫立在这天幕之下,柯雪雁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丹田四周,氤氲起一丝清凉来。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之后,柯雪雁就向那监区大门口走去了。这是一道铁门,那大门口的监区守卫甚是惊愕:“柯,柯姑娘——”
这样一个闷热的夜晚,亭长的妹子,孤身一人到这儿来,确实让人吃惊。
雪雁把脸一沉,亮出了令牌:“快,传赵大明!”
那守卫接过令牌,确认无误之后,陪笑道:“柯姑娘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提赵大明——”
雪雁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向大门内侧扫了一眼。
这守卫深谙此道,点了点头之后,往里面去了。
对他来说,验明令牌就足够了,至于提人去哪儿,却是不必多问。
望着那守卫的背影,雪雁心里暗自发笑:这守卫,倒是个明白人,不该问的事情,免开尊口。只是,他未必就能想到,本姑娘向亭长要一块令牌,还不至于太棘手。当然,接下来我将如何“提审”这赵大明,确实也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了。
不一会儿,那守卫已经将赵大明带到了大门口,朗声道:“柯姑娘,属下就此复命!”
雪雁点点头:“好吧,你先退下吧——”
“是!属下听令!”应了一声之后,那守卫继续了自己的值守。
“赵大明,跟我走一趟吧。”雪雁说着,向偏西北方向走去。
稍一迟疑之后,大明跟在了后面。
对他来说,这几个月来,被提审倒是家常便饭,甚至有点走过场的意味了。至于主审的人是谁,他倒是不愿多想。反正,每一次自己的招供,大同小异的,都快背得下来了。
走出五六丈远之后,雪雁沉声道:“这些日子,亭长忙不过来了,叫我来协审一下——”
大明挤出一丝讪笑:“一样,都一样的。”
“哦,赵大明,你是希望亭长亲自主审呢,还是由本姑娘来协审?”雪雁的问话,甚是平缓。
那大明暗自寻思,亭长事务繁忙,审起案子来,简单粗暴,没有什么人情味可言。这一刻,如果真的让他的妻妹来协审,姑娘家心慈手软的话,罪状倒有可能变得轻一点儿。
“亭长公事繁杂,就,就没必要事事都惊扰他了——”大明这样回应。
“好吧,”雪雁点点头,“到时候,你可要放明白一点儿——”
说完这一句之后,雪雁就默默地往前走着,似乎一旁没跟着人似的。
由于要考虑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提审,大明也就无暇多开口了。
雪雁边走边思忖道:到目前为止,今晚上的事情,也还算顺利吧?不过,接下来的提审,依然不能掉以轻心。首先,自然要让这家伙懂得,他还是一个戴罪之人,改邪归正、悔过自新,才是唯一的出路。至于对他的惩治、教育、感化,或许也不是几句冷冰冰的律法,就能完全奏效的。嗯,有人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值得斟酌一番啊!这其中,法与理,理与情,会不会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呢?而且,这其中的尺度与分寸,又该如何把握呢?都是要好好掂量一番的了。
惩治,并不是目的,而是某种手段。我们的目的,其实只是希望,这赵大明在深刻反省之后,洗面革新,重新做人。是啊,他和小亮,都是年纪轻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千万不能就此沉沦下去。对于他,我确实有点私心。不过,即便撇开这个人感情不谈,我也是真心的希望,他以后所走的,是一条光明而正确的道路。歪门邪道,就是不归路,总有走不下去的时候。仔细想来,少不经事,年少轻狂,或许也是难免的。只是,那些关键的步子,尤其要格外谨慎。“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这样一句话,真的就经得起推敲吗?人,总喜欢文过饰非,为自己找借口。但愿,这赵大明,不至于一条路走到黑——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已经走出了两三里地。
这地方,甚是空旷,两人停下脚步之时,就站在了一个小土坡的偏南一侧。
看到对方四处张望着,雪雁淡淡一笑:“大明啊,你是不是想着要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