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抿了抿嘴:“大明,你的这一番话,大有深意啊!”
“信口胡诌而已,柯姑娘,你,你过奖了。”
“说起来,黎民百姓对幸福生活,自有一番理解和体会。而把‘亭’作为一种区划,倒是暗合了这一点。哦,大明,说一下你以前的事情吧?”
“以前?我的以前,也没什么好说的——”
“随便说一下,这,这只是个人之间的交流——”雪雁鼓励道。
倚着柱子,大明开口了:我的事情,着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自小在城里长大,十多岁的时候,爹娘就不在了。说起来,我的脑子,也是蛮转的,就是不想着走正道。在我们那一带,游手好闲的人,也有好些个。其中,我跟小亮,算是最要好的了。哦,应该说是臭味相投。有时候,我们也做点杂活儿,也喜欢玩一点下注的游戏。实在没办法了,鼠摸狗盗之类的事情,也是免不了的。那天夜晚,在萝卜洲一带,仗着几分酒意,加上缺钱用,我真是胆大包天,打起了令姐和蒙大人的注意。结果呢,酒钱没到手,反而让令姐打到了江水里——
“那时候,江水也有几分凉意了吧?只是,你,你和小亮,会不会就此清醒一点了呢?”雪雁追问道。
大明挤上一丝讪笑:唉,惭愧,惭愧啊!上了岸以后,我并没有好好反省自己,而只是觉得,自己之所以没能得手,只是运气不好。不过,问题的严重性,我也想到了。跟小亮合计一番之后,我们决定离开城里,先避一下风头再说。以后的事情,你,你大体上也都知晓了——
“大明,当初你和小亮离开城里,”雪雁接过话语,“也算是明智之举吧?嗯,你想想看,就算蒙大人大仁大义,不跟你一般见识。只是,只要他在某个场合露出一丝口风,抱怨这城里的治安有问题,州里的那些人,脸又往哪里搁呢?这样一来,多半是要好好整治一番的了。你和小亮,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因此,能够在我们这一带,好好反省一番,也没必要再抱怨什么了吧?”
“是啊,这一带地方,民风淳朴,待人宽厚热情,蛮不错的!”大明感慨着。
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雪雁心念飞转着:说了这么多,那些蓄势、铺垫的话语,也说得差不多了吧?对这家伙的了解,也可以就此暂时告一段落了吧?今天夜里,在前来监区的路上,我的那些心思,是不是要兑现一点了呢?嗯,这家伙——
“大明,你,你娶亲了吗?”雪雁冒出了这样一句。
大明先是一愣,随即讪笑起来:唉,像我这样的人,不治产业,吃上顿没下顿的,有谁愿意嫁给我呢?
“嗯,这,这是一方面的原因——”雪雁勉强开了个头,却迟迟想不出下文来。
“轰隆隆——”雷声响起。
雪雁近乎本能地捂住了耳朵,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电光划破了东南一侧的夜空,亮如白昼。
震惊片刻之后,两人回过神来了:如此炎热的夏夜,常常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郑静下来之后,考虑到暂时也回不去了,两人反而心下坦然,静静地注视起耳朵和目光所及的这一切来。电闪雷鸣片刻之后,那天幕就像是刚用浓墨染过似的,暗黑至极,又巨浪般奔涌不已。当此时,此前的疏星淡月,早就没了影迹,把这偌大的一片天地,让给了那猛龙般疾驶而来的大风。那铺天盖地的大风,狂啸着,像是要把地面上的一切,都要掀到天上去似的。亭子中的雪雁,下意识地挽住了对方的一只胳膊。那赵大明倒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暗想着此刻要想有什么表现,能够给对方带来某种信心、慰藉与勇气,就是所有表现的汽电了。于是,挺了一下脊柱之后,他也就默认了对方的这一举动。紧接着,那大风又像无数把凿子一般,将那天幕凿出了无数道口子,于是,豆大的雨点倾注而下了。
雨点,敲打着亭子上方,砸在地面上,随着变幻莫测的风势,还扫进了亭子里。这样一来,亭子里的两个身影,就只能相依相偎着,站立在那正中间,以抗狂风暴雨了。“大明啊,如果不是我叫你出来,这一刻,你就在那监区里安然入眠着。你,你会不会就此抱怨我呢?”身子哆嗦了一下,雪雁问出了这样一句。
赵大明淡淡一笑:“如果是在监区里,又如何能够耳闻目睹这一切呢?”
“这样说来,你是不会抱怨我的了?”
“抱怨?我,我感激你都来不及——”
“哦,此话怎讲?”雪雁倒是好奇心满满。
“嗯,你想想看,整天待在监区里,每天所做的事情,所看到的人,所看到的风景,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变换。说起来,那颗心,就像一潭死水一般,单调乏味至极。而这样一个夜晚,人生又有几何呢?”
“哦,我算是想清楚一点儿了。你们这些大男人,在骨子里,总有着浪漫,喜欢新鲜感的一面,因此,在这风狂雨骤的夜晚,你们,你们倒是能够涌上某些诗情画意来?”
“柯姑娘,你说得不无道理啊!想想也是,外界的风和雨,我们无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