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海放下担子:“要说路程,也就是一里多路,确实没多远;再加上边走边说着话,不知不觉中,也就到了!”
“嗯,这句话,蛮有道理的!”
“是啊,老是想着什么时候才到,就会觉得很远的——”
这撒谷种的活儿,甚是简单,而且,越到后面就越轻松。
然而,就在薛正海撒下最后一把稻种之际,下起雨来了。
薛正海伸出手,手掌向上,感受了一下雨点的大小:“柯姑娘,先找个地方躲一下雨吧?”
雨萍点点头:“嗯,躲一下雨再说——”
原来,这雨点不大不小的,算是中雨。不过,要是冒雨赶回去,一里多的路程,也是要淋成落汤鸡的。再说,目前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不用急着回去的。
于是,薛正海在前面引路,雨萍紧随其后,走出数十丈远之后,两人就来到北侧的山边,找了个山洞,躲起雨来。
挤了挤头发上的一点水珠,两人喝了些水,吃了些干粮。
抹了抹嘴唇之后,薛正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声音来。
雨萍一时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出神地望着外面的雨点:这事情,还真有几分凑巧。如果早一点撒完稻种,这一刻,我和正海多半就回到家了。只是,我真的就那么愿意回到那屋子里去吗?恐怕,也不见得吧?屋子,尽管是遮风挡雨的地方,只是,身处其中,你又想着,这是不是有点烦闷,如果能够到外面透透风,不是更好吗?
老天猜准了我的心思,就这样下起雨来了。
从走出家门口到田头,偏北一侧,那些连山,渐渐显出几分苍翠来。那丝丝缕缕的绿意,就那样流淌着,就像那缓缓展开着风景画。脚下的土地,微微润湿着的土地,她的气息,就跟那些野草小花的呼吸,糅合在了一起,沁人心脾。这样一大片阡陌纵横的原野,荡漾其中的,就是那暮春的韵律了。沉醉在其中,还真的不想轻易回去。也就是说,这样的一片原野,与你心中的旋律,是相互应和着的。
这一刻,外面下着雨。这样一来,你与外界之间,就像隔着一个帘子,雨的帘子。这个山洞,就是那莲子里的世界。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远离了尘嚣,心事也就流淌起来了。雨天,这暮春的雨天。
要不要留下来呢?是该拿定主意的了。
原本,我只是来看看的,除了凭吊与怀念,并没有其他明确的任务。只是,这个人问题,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也是需要去解决的。如果就这样离开了,下一次见到这家伙,又会是在什么时候呢?路过之后,岁月蹉跎,会不会就是错过呢?
这地方,这地方,倒像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土地平旷物,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对于像我这样的小女子,既没想着要做诰命夫人,也不奢求大富大贵,也算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这样过一种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夫复何求?
接下来,自然就是要弄清楚,梦想与现实之间,是否还有某种距离?到目前为止,大致上可以肯定,大娘还是蛮喜欢我的。至于,身边的这个薛正海,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从这个角度看,这家伙有点木讷,有些话,迟迟没有说出来。他没说,是出于谨慎,还是心中另有意中人?到了这一刻,不能在耗下去了。老是蒙着鼓来打,也不是个办法。好吧,既然他不肯说,我就要想出办法,撬开他的嘴巴——
“正海,我——”雨萍迟疑着。
“雨萍,你,你要说些什么呢?”正海这样回应着。
“哦,我是说,你对我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现在,你也说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我,我的事情,也,也没什么好说的。”正海吞吞吐吐着,“就是,小时候四处玩耍,到山上砍柴割草什么的。此外,就是,也找了点机会,认识几个字。长大后,也就是最近几年,开始做点农活,耕田种地,也没什么好说的——”
雨萍暗自思忖道:这家伙,似乎还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没办法,只好挑明了。
“我,我是说,你,你都二十出头了,娶媳妇了没有,或是,找到了意中人没有?”雨萍直言不讳了。
薛正海先是一愣,接着脸红到了耳根,继而又有点结结巴巴了:“我,我嘛,平时出门少,也没认识几个姑娘,到,到现在为止,也还是孤身一人的。从昨天夜晚到现在,你,你还没看出来吗?”
雨萍心头一喜,不过,她还是出言谨慎:“不,不会吧?你,你不要骗我哦——”
皱了皱眉头之后,薛正海缓缓说道:哦,要说我的心里,从来就没出现过那个姑娘的身影,倒是有点自欺欺人了。记得,那是将近一年之前。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到集上去。本来,是打算买点油盐酱醋,就回家的。大概,大概是久不逛街了,就东走走西逛逛,东瞧瞧西望望的,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我清醒过来,就急急忙忙买好物品,向家里的方向赶了。走出一阵子之后,就到了一个岔路口。这时候,我发现,前面前面七八丈远的地方,一个姑娘扛着一个坛子,正走在路上。大概是那坛子装得重了些吧?走了几步,她就放下坛子,停了下来,站在路边休息。
隔了一段距离,我所看到的,也只是她的背影。不过,那一刻,我突然涌上这样一个念头:她,她多半是很累了!要不然,怎么会停在路边呢?而此时此刻,我就拎点油盐酱醋,轻手轻脚的,去帮她一个忙,不是很好吗?
这样想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就向她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