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萍心头一怔:“嗯,大娘说道正题了——”
只听薛母继续说道: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了,那一天下午,天晴了,我就带着正海,回娘家去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正海他爹将我们娘俩送到村口,还抱了一下正海,轻声说道:“正海啊,再过两天,你,你就跟你娘亲回来了——”
娘家有点正事,那时候,正海还只有一岁多,我就不想耽误太久,再和他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那座小山村。
当时,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别之后,正海就再也没能见到他爹!
回到娘家的当天夜晚,大风雨又来了!呼呼的大风,吹得那屋子都像要掀翻过来似的。那雨点,打在屋顶上、地面上,哒哒哒直响。打个比方,就像千军万马在奔腾。一直到了深夜,我一直没法入睡,突然间,我心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爹所住的那个小山村,三面都是大山,万一山洪爆发,那又如何是好呢?右边的眼皮直打架,可是,就算想到了这一点,又能怎样呢?大风大雨之中,住在屋子里的人,能够自保,已经是万幸了,又有谁能够再回到那小山村去呢?
到了第四天午后,老天终于放晴了。然而,就在我和正海收拾好行装,准备赶回去的时候。噩耗传来,那个小山村,被大水冲走了。那一刻,我眼前一黑,半晌说不出话来!再过了好些时候,才在正海他舅爹的陪同下,一步一挪的往那小山村方向走去。
那,那是怎样的一幕呢?原先的百十间屋子,早就没了影踪。不时飘到眼前的,是几根横梁。还有不知那一家散养的几只小鸭子,在浑浊的水面上,嘎嘎嘎地叫着。他爹,好几十户村民,人呢,这些人呢,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了地上。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舅爹对我说:“妹子啊,整个大白天,附近的好些个身轻力壮的汉子,找了好些个时辰,原来那个村子里的人们,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昏迷了十多个时辰。
再过几天,慢慢恢复过来之后,我就抱着正海,先是回到那小山村,接着,沿着洪水流过的地方,慢慢往下找,往下走。在跟河水的交接处,几天前的洪水,只有小溪一般深浅了,也就是三五寸深了。唉,谁能想到,几天之前,就是这一场大水,把整个村子,全都给冲走了!正海他爹,还有那一百几十个村民,全都给冲了个无影无踪,连半片衣角都没见到!
站在岸边,沿着河流往下走,一个多时辰之后,我再也走不动了。
秋冬时节,河流水少的时候,对岸的泥土、沙石,是看得很清楚的。这时候,我所能看到的,只是满眼的混混浊浊的一大片水流,水面上,还零星的飘着些木头木板。浪,不算太大了,因为,天晴了,风也小了。只是,那缓缓飘去的木板,却像是把我的心也带走了:这么多人都走了,他爹也不见了!甚至,这么多的村民,还不如这些水面上漂浮着的木板,毕竟,这些木板,都还有个影子,你还能看得见!我,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用呢?还,还不如——
“娘,我,我饿了——”正海的叫声响起来了。
霎时,我心头一惊:这洪水无情,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爹,还有那些父老乡亲,如果还能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说上一两句话,他们会说些什么呢?他爹,还有那些村民,肯定是希望我们好好的活下去,毕竟,洪水都有退去的时候。明天的太阳,依然会照亮这片大地——
“大娘,你,你太不容易了——”搂着薛母的肩头,柯雨萍的泪水,无声落下。
尽管迟迟没能听到下文,不过,雨萍也能想象得到,当年,小正海的那一声“娘”,将薛母拉回到了现实。其后的日子里,薛母擦干眼泪,历尽艰辛,最终将正海养大成人。
薛母掏出手帕,帮雨萍擦了一下眼泪:“柯姑娘,要说‘不容易’,确实也不容易,不过,当时我就想清楚了,再怎么苦,再怎么累,再怎么难,也要把孩子养大成人啊!当初,他爹将我和正海送到村口的时候,曾经交代过,要尽快‘回来’的!是啊,如果我和正海不回来,就会对不起他爹的啊!雨晴之后,我和正海是回过那小山村的,接下来,就要好好的活着!从此以后,我就在正海他舅爹的帮助之下,在离那个小山村不远的地方,另盖了一间屋子,住了下来。这几年,正海长大了,屋子也加宽加大了,日子,也越来越好了——”
“大娘,你,你总算苦尽甘来了——”雨萍接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