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汪云春精明了几十年，到了如今，仍旧是精得跟只耗子似的。 仗着自己肚里有货，日日定是早早到老太太堂下哭闹一番，直说云信少爷是个凄惨的，小小年纪为着姜家外出蜀地打拼不说，到了如今，竟是连个像样的婚事都没有。 周嬷嬷道：“就在昨日里，大姨娘还跑来这人哭了一通呢！哭得都抽抽了过去，可将老太太吓坏了，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这般时候，也没有什么不能答应她的。” 姜宁听了周嬷嬷一席话，心下已然有了谱，左不过是为着姜云信又瞧上了哪家的好姑娘 这几日白水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姜晋一定是忙得四脚朝天了，汪云春拿捏不住他，便只好告到老太太这儿来了！ 她笑道：“汪姨娘倒是会挑时候。” 正说着，便听见老太太屋里传来汪姨娘的笑声，看这架势，人都是在里头等齐了吧！姜宁定了定神，缓缓往里头走去。 果然，里头形形色色坐了一屋子人，恐怕过年都没这么齐整过。 见姜宁来了，老太太还不等她请安，便挥着袖子让她坐下，她和颜悦色道：“怎的宁儿今日脸色不太好？” 姜云信跟着进来：“许是妹妹这几日心里头有事儿吧！是吧，宁儿？” 姜宁假装惊恐地迈开脸：“嗯，宁儿这几日没睡好！” 听她这一说，姜云信更如捏住了姜宁命脉般狂妄。 不过今日他来这儿，意不在此。 他抬手向老太太请安：“祖母这几日身子可还康健。” 老太太笑道：“你们都好好儿的，祖母也是好的” 姜宁挨着张氏和卫姨娘坐下，笑道：“祖母今日这般高兴，似是府中有什么喜事儿的样子呢！” 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嘛，前些日子赵家催得紧，你哥哥的婚事也不得空好好张罗，不想他的事儿竟要朝你们前头去了！” 姜宁和身旁的卫姨娘对视了一眼，卫姨娘会心地接过话：“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呢，不知云信少爷的婚事，是落在哪家好姑娘的头上！” 汪云春头抬得老高：“哎哟……说来也是怪事儿，咱们做长辈的同永州盐运司同知何廷禹大人家本无来往的，也不知那家的何家自哪里听说了云信这孩子德行兼备，前几日竟托了钱绍恒家的夫人约我同何家夫人手下那掌事儿的婆子见了一道。” 就连汪云春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还能有这般本事，不知何时笼络了何家，攀上了这个高枝儿。 这下子，她心里因姜宝儿的婚事窝着的那口气也算是疏解了一半。 汪云春望着众人：“那婆子一见我便说，同我甚是亲切，咱们家云信更是经商奇才，远近闻名，这不，何夫人今日邀我去府上的帖子都送到手上来了，我这头特意拿来给老太太瞧呢！” 这下子可把汪云春得意坏了，她看着张氏，别以为就你女儿能得高嫁，她儿子也是有这本事的。 说着，她从柳枝嬷嬷手上接过帖子，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眼，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朝众人道：“你们也都来瞧瞧。” 姜宁不得不感叹，这软饭硬吃的本事是遗传吗？姜晋如此，姜云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氏心里泛起嘀咕，这姜家小门小户的，同正四品盐运司何大人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姜云信如何能走通？实在是令人诧异。 再说，这盐运司可是个肥得不能再肥的官位了，她家小姐那门槛，恐怕都被人踏破了，为何能看上姜云信？ 虽说姜云信这样貌甚是出挑，未出阁的小姐一时间许是会被迷了心智，可及即便如此，何家二老也必不是吃素的，怎会同意这云泥有别的婚事？ 姜宁看着母亲稍稍皱起的眉头，自然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说实话，今日坐在这儿的人，谁听见这消息不觉得意外。 那帖子传到姜宁手上，她看了眼便道：“汪姨娘莫不是看错了，这帖子是下给父亲、母亲的，与你可没什么干系。” 卫姨娘也抱着云起凑过来：“是呀，这帖子上可写得明明白白呢，我就说嘛，何家这样的清贵人家，怎能容咱们这些小妾登堂入室，说出去岂非遭人笑话。” 卫姨娘的嘴可愈发厉害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便是将自个儿豁出去了，还要把汪云春给剐上一刀，任她汪云春想如何反驳，也挑不出错处。 老太太也知道这个道理，朝张氏道：“你拿着这帖子，找晋儿商议一番，需得尽快上何家拜会何大人与夫人。” 张氏忙点头：“母亲交代的，若柔一定办好。” 若是别的事儿，叫她同姜晋那狗东西同进同出去料理，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这事儿，就算姜晋不说，她也非得掺和上不可。 谁知道何家这块大饼怎么就落到了姜云信手上了呢！她可得细细打探清楚了！ 眼见老夫人都发话了，这外出做牌面的还得是他们夫妻二人，汪云春不服气：“这可是我亲生儿子的事儿，难道我也不能同去听听吗？” 她摇着老太太的手：“姨母，若是春儿不去，可难保旁人对这事儿会不会尽心。” 张氏哼了声：“汪姨娘这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老爷？还有，哪怕真容你到了何家，届时你再说出云信是你儿子这样的话，那不知何家听了要作何感受？” 张氏这话可是拿捏住了她的命门，依理依法，小妾所出只能是家里头的孩子，而非是哪个姨娘的孩子。 张氏这正头母亲可还在呢，汪云春若说出那般话来，岂非是要拉着姜云信同她一道自降身份？ 何况，便是连谢家那样的人家，要了姜宝儿去，也是提出开年祭祖，要将姜宝儿记在张氏名下，以嫡女身份出嫁的，何况何家这样的门户。 若何家真有两姓通婚的意愿，便是何家不说，姜家也应当上赶着把面子里子做透了，姜云信记在张氏名下，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汪云春也知道，这个时候再得罪张若柔，实在是得不偿失。 只得安安静静闭嘴。 老太太也道：“你怀着孩子呢，本就不宜外出，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待晋儿从府衙回来，我自会将这事儿再同他交代清楚。” 转念一想，既是何家的主动来搭上线，张氏该是翻不出什么花样了，汪云春只得说：“有您老这话，我便能放心了！” 老太太看着堂下的几个孩子道：“既要同高门世家往来，往后家里也得愈发规矩起来，你们兄妹几个，往后都得照着规矩，称夫人为母亲，否则到了外头还称妾室为娘，恐要给你们父亲闹笑话了！” 众人皆点头应下。 姜宁也知道，这倒不是因着老太太多倚重张氏，不过是觉得姜家攀了高枝，又是一派欣欣向荣之像，更得从细处拿捏好，不好落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