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尽是几个女子你来我往，暗藏刀光的声音。 姜云韦本就心思不在这后院上，他不说话，姜宁并不感意外。 可偏偏姜宝儿和姜宝欢今日是出奇的安静，这可是难得。 姜宁细细瞧着，姜宝欢似是三番两次有话要说，又被二姨娘不动声色地给拦下了。 姜宝儿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瞧着她，不知道心里头憋着什么坏呢！ 说来姜宝儿近日是有些反常的，平日里因着谢家的婚事，她不是跑到老太太面前哭，就是跑到姜晋面前哭，整日嘤嘤嘤的，恨不得把姜家的院门都给哭倒。 反倒这几日婚期近了，越发没了动静。 此时，就连孙嬷嬷看着姜宁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前几日可让东苑的得意够了，谁能想到，如今姜云信手上还能有这样一张牌呢！ 她同汪姨娘互相递了个眼神，这下子，这姜家可不能再是张氏一个人把着，姜云信这婚事，是越过她去了！ 恰巧外头周嬷嬷来传话，说是晌午饭都备好了，还请各位移步老太太的膳堂。 平日里汪云春是最不喜老太太这没滋没味的素餐的，今日倒是连连夸赞，吃得开心极了！ 这顿饭下来，真是千人千味，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甜。 老太太晌午后睡觉睡惯了，用过饭后便将众人遣散了去！ 汪云春如往常一样，事事要争先，拜退老太太过后，便带着她那一堆儿女，撑着腰越过张氏，自个儿往前头去了！ 二姨娘李惜月带着姜宝欢跟上前：“夫人，若是无事，我也带着孩子告退了！” 姜宁瞟了眼二姨娘，这话说的，这走廊狭窄，若是无事，她只管静静跟着众人，安安静静走在后头便可，何必跟上前来，这既不符合礼数，也不合常理。 张氏也听出来了二姨娘话中有话。 望着姜宝欢脸上的面纱，张氏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她关切地问道：“这孩子的脸可好些了？” 往日一向跋扈地姜宝欢，这几日就像得了病的瘟猫儿似的，既不见人，也不见光，若不是今日老太太传话，她恐怕还得在屋里窝着呢！ 二姨娘看了眼身后的女儿，叹了口气道：“这我也不知怎么说，回回好了几日又复发起来，城中大夫都求遍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是想着，别人说不出原由来，余老先生该是能治一治的，可仁心堂老太爷那是多大的面子呀，怎是她能随意请得动的。 她今日这番试探，也正是知道姜宁和余老爷子还有些交情，不知道可否请她帮这个忙！ 二姨娘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当初张氏母女落难时，她没少跟着大姨娘落井下石，如今这番境况，说难听了，许是她们的报应，她实在是难开口。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二姨娘住的院子，可她并未进门，依旧跟着姜宁一行人走着。 张氏道：“瞧我，忙着同你说话，倒耽搁了你，如今可是路都走过了，二姨娘快些折回去吧！” 李惜月回头望了望：“既走过了，那便不回头了，今日恰巧得空，不知能否同三姨娘一道，去夫人的东苑里讨口茶吃？” “这话说的，人热闹些，我自然是高兴的，又有何不可？”张氏走在前头，引着一行人往东苑去了！ 近了院子，嬷嬷一打开门，一阵穿堂风便直直灌入，瞬时间吹起了姜宝欢的面纱。 随侍在旁的锦屏见了她面纱下的面容，吓得失手打翻了茶盘上的杯子，她忙捂着嘴，一手指着姜宝欢：“三小姐……小姐的脸……” 不待她把话说完，二姨娘已是一个巴掌打在了锦屏脸上：“府里的小姐也是你一个奴婢能指指点点的吗？再不收起你这指头，我便将你一刀砍下来。” 张氏一向是温柔和善的，素心嬷嬷虽严厉了些，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锦屏自入府来，还没受过责打。 如今被二姨娘当众打了脸，她一时又羞又怒，捂着脸哭着跑出了屋子里！ 她的衣角带得桌上的茶盘落了一地。 姜宝欢听见瓷杯碎裂的声音，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连忙捂着耳朵，闭着眼躲在二姨娘身后：“娘亲，娘亲救我……” 二姨娘忙抱着她安抚：“欢儿不怕，欢儿，娘亲在这儿呢！” 她又看了眼座上的张氏，捧起姜宝欢的脸转过去道：“欢儿，你看，往后那上头坐着的，才是你正经母亲，我不过是个姨娘而已，往后你可不能叫错了！” 姜宝欢看了眼屋内的人，疯了似的挠着脸：“不要，她是要害我的，她才不是我娘亲，她们都想害我，娘亲，咱们回院里去好不好，我不要呆在这儿……” 二姨娘连忙捉住她的手，求救似的、满眼绝望地看着张氏：“夫人，宝欢她是无心之失，还请您莫要怪罪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还请夫人、小姐，救救宝欢吧！” 说完，她拉着姜宝欢，竟就地磕起头来。 姜宁朝素心嬷嬷眨眨眼，嬷嬷急急过去扶起她：“二姨娘这是作何？外人见了，还以为咱们夫人、小姐欺负你呢！” 说是扶起来，不如说是嬷嬷将她们母女一左一右拎起来放在椅子上的。 姜宝欢依旧疯疯癫癫地，不知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她靠在二姨娘怀里，似是被吓惨了！ 张氏叹了口气：“怎会这样？三月前，这孩子还是个活蹦乱跳，娇美动人的，怎么今日就成了这般样子？” 二姨娘掏出手帕，擦着眼角的泪：“夫人有所不知，自前月里，宝欢的脸就开始断断续续的长疙瘩，如此反复下来，这长脸竟开始流脓水，如今这孩子几乎是毁了。”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儿似的，颤抖着说：“宝欢这几日着魔了似的，夜夜不睡，就捧着个镜子坐在烛火前，不停问我，这脸什么时候能好！” 姜宁听见二姨娘说的那场面，心里也是瘆得慌！ 二姨娘一番哭诉，几乎伤心得要晕死过去。 姜宁虽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可也不是圣母，对于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她如今瞧着她们这副惨状，也没什么动容的。只依旧同三姨娘一块儿，拿着手里的拨浪鼓，逗弄着云起。 二姨娘今日来，本就是七分真情里还带了三分打算，见姜宁这无动于衷的样子，倒显得她有些过分失态了！ 好不容易收住了泪：“今日说来，确实是有求于小姐，不知小姐能不能请来余老先生，好好儿为欢儿诊治诊治？” 二姨娘不是没去求过仁心堂，可那铺子上的一去回话，余老爷子听说是姜家的事儿，便一口回绝了！ 上次卫氏难产的事儿，余老爷子可还历历在目，又怎会将自己再次卷入姜家的是非当中。 姜宁听了二姨娘的话，依旧是面不改色，她可是同姜宝欢没有半分交情，把她治好了干嘛？让她继续朝着自己翻白眼吗？ 姜宁看也不看她们母女一眼，直抒胸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