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歇了会儿道：“二姨娘您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小余先生进京考学去了，诺大个仁心堂便靠余老爷子一人支撑着，且不说这些日子过来，他身子大不如前，接诊得少了，便是他身子好了，铺子里那么多事，耽搁片刻，便是斗金之数，我与人家非亲非故，二姨娘怎好叫我开口！” 这言下之意，她姜宁同二姨娘那房说起来，也似是非亲非故的关系。 何况二姨娘在这院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在蠢笨也应当是猜出来了姜宝欢毁容的原由，今日说出这些话来，姜宁也知道她盘算着些什么。 总不过是原因有二，一是余老先生在这白水城可谓是医术了得，德高望重，她想借着余老先生之口，把姜宝欢中毒这事儿宣之于口，让府上的人无从质疑。 二来，她想把这个投毒之人的把柄交到张氏手上，好借她的手，给自己出口恶气。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把递上前的刀子，夫人和大小姐竟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显得她矫揉造作了！ 可看着女儿这番境况，已是由不得她要这张老脸了，就连手上最后一张王牌，也得打出去了！ 二姨娘话锋一转：“夫人，我有一事甚是奇怪，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张氏似是兴趣乏乏，二姨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便开了口：“赵家、谢家一同来说亲那日，我见到赵家小姐落水了，是云信少爷将人救上来的！” 此事涉及逸允，姜宁倒是立马上了心：“后来呢？” “后来大少爷带着赵家小姐，去了二小姐的凌香院，换了身衣衫才出来！” 姜宁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确实是逸允有事，先回了府上，难道便是这事儿吗？ 女子落水，被他人所救，又孤男寡女的换了身衣衫，此事若是传到外头，逸允的清白便是毁了！ 事隔多日，二姨娘也真沉得住气，今日是逼急了才不得不说出来的。 依着姜云信那步步为营的算计法，怎能让赵知府的嫡女轻轻松松从他手中逃脱？那么他今日要议亲的，该是赵府嫡女才是。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二姨娘这句话，虽听起来轻飘飘的，可却是抓住了重中之重。 一时之间，就连姜宁也想不通，姜云信到底在背后都办了些什么事儿！又如何搭上了何家？ 姜宁让素心嬷嬷去外头守着，她坐直身子：“这么大的事儿，只需找那日当值的下人一对时辰便知是不是真的，我相信姨娘不是随口拈来的。” 二姨娘连忙摇头：“这事儿千真万确，我不敢胡诌，那日是宝欢被谢家老爷羞辱离去，我出来找她才偶然撞见的。” 这事儿对于姜宁而言，知道要比不知道好得太多了，难怪二姨娘会拿着来做投名状。 她点点头：“姨娘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去问问余老爷子，三妹妹的病可有医治之法。” 见姜宁松了口，二姨娘心下的石头也落了地，她说道：“我想着，宝欢这样子，似是中了毒。” 这话姜宁可不敢胡乱接，只淡淡说道：“会不会是三妹妹近日在脸上用了什么不曾用过的东西，一时之间外头的东西拿来咱们白水城这小地方用，也难免是要水土不服。” 听了姜宁这话，李惜月陡然瞪大了眼，这些日子，姜宝欢用的大半是姜宝儿给的。 她想起来了，前月里姜宝欢曾日日当宝贝似的在脸上用着那东西，正是姜宝儿说的，京城娘娘们才用得上的香粉。 “难道是她……竟是她……不想她小小年纪，竟会这般狠毒，枉我的宝欢将她当做至亲的好姐姐，日日跟着她。” 李惜月手上的帕子几乎要被她绞碎，她知道汪云春是个心狠手辣的，故而日夜提防着，可不想姜宝儿悄无声息便害了她的女儿。 她猛然间站起来，扯着姜宝欢就要往外走：“咱们去找她们要个说法。” 姜宁问道：“姨娘这般样子，可是想起来了什么？” 三姨娘看了看女儿的脸，忙说道：“二小姐曾给过宝欢一些敷面用的妆粉，初用之时，那几日宝欢的脸蛋确实如桃花般粉嫩，可也就是自那以后，她面上的皮肤开始变得粗糙，直至溃烂。” 往往找了大夫来看，姜宝欢便停用几日，待好了些，又开始用妆粉遮掩面上的疙瘩，如此恶性循环，以至于成了现在这般瘆人的样子。 卫姨娘忙起身劝解着她：“多久前的事儿了，二姨娘这下子冲过去，还拿住人什么把柄？左不过又要被人倒打一耙，说你自个儿掺了东西，要陷害咱们柔弱善良的二小姐呢！” “是啊……如今她有了身孕，就是一道避难符，我又能奈她何？”二姨娘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抱起姜宝欢，又是一阵痛哭。 姜宁本就对这对母女没什么感情，这几下已是被折腾烦躁起来了，只想赶紧将人打发走：“二姨娘快带着三妹妹回去看看，妆台上还有什么害人的东西，可得全收起来。” 二姨娘这才拉着女儿，出了东苑的门。 姜宁朝着二人低语：“还得请李姨娘万万要沉住气，否则，再好的名医，恐也难治好三妹妹” 此话是提醒她，切勿打草惊蛇。 二姨娘身形顿了顿，想必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看着她们出了东苑的大门，三姨娘低声道：“当日二姨娘和汪云春一个鼻孔出气，何等嚣张，不想今日也要拜在咱们夫人门下。” 望着张氏眉头紧皱的样子，姜宁道：“事儿是麻烦了些，好歹她们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姜云信真入了何大人的青眼，往后要对付他们，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明欢的声音：“锦屏，你在外头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过来回话！” “明欢姐姐，外头的桂花开得正好，我在这儿收些桂花，想着给夫人做米糕呢，便不过去了！” 明欢提高音量呵斥道：“让你过来便过来，啰嗦那么些话做什么？” 又见素心嬷嬷也金刚似的在那儿守着，锦屏只好拎着花篮，摇晃着身子过来。 明欢将人领进屋内：“还不拿去给夫人和小姐看看，你摘的桂花可干净。” 姜宁抬眼，只见这姑娘头上斜斜插了一支金桂，随着步伐摇曳，荡起阵阵幽香。 这锦屏生得肤若凝脂、唇若朱砂，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是个美人坯子，细细一看，可见她今日在额间淡淡点了花钿，甚是顾盼生姿。 这样的美人，东苑恐怕是关不住的。 三姨娘也看出了姜宁的心思，轻声问道：“你还会做桂花糕？原先家里是做什么的？” 锦屏道：“奴婢亲娘原是唱曲儿的，家里清苦，所以打小奴婢便学了些手艺，这些话，早在拨过来时，素心嬷嬷已查问过了！” 姜宁笑道：“看来还是个记性好的，平日里主子们说的话，也在心里记得牢牢的吧？” “奴婢是在外间伺候的，多半做些洒扫修剪的杂活儿，不得跟近夫人身旁，平日里要做什么，都是听嬷嬷吩咐的。”她低声回话。 希儿低下头来，趁着给大小姐换汤婆子的空档，将方才见锦屏与大少爷相会的事儿略略说了说。 姜宁朝着眼前提着花篮的婢女招招手：“不是要看看你摘的花儿吗？先拿过来。” 锦屏走上前来，将花篮递给姜宁。 她伸出手指随意拨弄了几下：“这么半天，就摘了这几朵？看来锦屏姑娘不太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