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何大人也跟着笑道：“听人说，姜大人家里儿女众多，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一生只得两女一儿，如今大女儿已嫁入了安阳伯爵府，便只有一小女儿，还留在身边，我是想着，这孩子若是能永远留在家里头，那便是最好的。” 这话是舍不得二小姐出嫁，还是舍不得二小姐远嫁？一时间姜宁也听不明白了！ 姜晋讪然：“二小姐是大人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有些舍不得的。” 何大人连忙点头：“若是有好人家的孩子入赘，也算全了我一番心思。” 此言一出，姜家众人皆不敢接话。 入赘这事儿，在安庆也不是没有，只是但凡能吃饱饭的男子，都不见得要选这条路。 安庆律法白纸黑字写着，入赘男子一是再不得同原先家里头往来；二是所生之子也随女姓，三是终生不纳妾。 着每一条每一款，对于这个年代习惯了三妻四妾的男子而言，都如五雷轰顶。 姜宁曾听母亲说过，当年姜晋便是不愿意入赘，才连哄带骗，将她弄到了白水城，他甚至曾扬言，宁做饿死路边犬，不做张家上门婿。 如今，不知他会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上门做赘婿。 见座下姜家众人不言语，何大人将茶杯放在案上，瞬时磕出响动：“我瞧着姜大人是面善之人，用在下倒是颇有渊源，若是咱们二人往后常来常往，我也不同姜大人见外了，我的事，也如同姜大人的事儿一样，还望姜大人放在心上去办。” 可何家这样上能通天听，下能掌生死的大官，又有什么事儿需要用得上姜家的。 姜宁听着，他不过是为了说后半句话罢了！ 果然，何廷禹朗声说道：“姜大人的事儿，与我而言亦是一样的。” 此话份量可就重了，若姜云信真做了何家赘婿，姜家名义上虽难听了些，可从此怕也无人敢小瞧了他。 姜宁转头看着这时时谨慎小心的老父亲，不由得替他捏把汗啊！ 若是不应下来，恐怕自此就算是得罪了永州城一半的文官集团，若是应下来，他最器重的长子姜云信恐怕这辈子都得抬不起头。 就连一向多思多虑的老太太，也犯了难！现在她才知道，这门亲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攀上的。 良久，亦不见姜家众人说话。 姜晋瞥了眼姜宁，这孩子不是一向诡计多端吗？这时候怎么不说话了？ 姜宁不是不知道老父亲向她投来了求救的目光，不过她实在不想搭理姜晋。 说来，姜云信这瘟神若是真做了何家赘婿，姜宁恐怕高兴得睡觉都要笑醒，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一向眼高于顶的姜云信那小媳妇样儿。 眼下无奈，老太太见众人不说话，只得又使出要死要活那招。 她扶着额头道：“许是今日起得早了，怎就头晕得厉害……” 姜晋也是个上道的，忙做孝子状：“母亲可是旧疾又犯了？” 所谓人至古稀，七十不出门，八十不留夜，眼看着姜家老太太这般，何大人急忙说道：“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姜晋连忙摇头：“家母这是老毛病了，不妨事，只需回家服下余老先生配的药就好！” 他看了眼疼痛难忍的老母亲，皱着眉道：“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何大人，本想多坐片刻的，谁知家母偏偏这时候犯了病！” 何夫人忙叫下人拿了些疏风散通的药来，柔声道：“这些姜家夫人带回府上去，煎了水喂老太太吞服。” 张氏推脱不下，只好收着。 好在姜家也并非空手而来。 她忙让素心嬷嬷，将那一车的上好绸子运了进来，这才拜别了他们夫妻二人。 何夫人将他们送至正门，只见方才停在后门的车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挪到这儿来了。 送了老太太上车，何夫人又低声朝着姜晋道：“今日虽时辰匆忙，未来得及细说，可老爷的话，想必大人也听见了！” 她走进了几步，朝着张氏道：“咱们女人最是心性想通的，我最是舍不得苦了我家蔚然，这才有了这般说法，可若两个孩子真是相谈甚欢，恐怕老爷也不拘着其他。” 姜晋听了这话，又是眼前一亮。 “多谢夫人体谅，改日家母用了府上的药好些了，下官必定再登门致谢！”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大可不必说得如此明了！ 回程的马车上，姜晋看着何家众人送了出来，倒也不好拉着姜宁非要他同乘一车，又为了显摆自己孝顺，自是亲力亲为地在老太太马车上伺候去了！ 出了城，张氏身子骨这才送下来，她靠在车内装的软枕上：“好一个入赘，真亏何家想得出来，不知你父亲和祖母在前头那车里盘算什么呢！” 还能盘算什么，自然是盘算这笔生意划不划得来。 姜宁替母亲轻轻捏着肩道：“若是何大人是个言而有信的，父亲也舍得了孩子去套狼，往后他可就平步青云了！” 马车内的姜晋何尝不是这般想的，他丧着个脸，看着出了城门就坐直了身子，像是要上战场似的老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名声或是前途，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老太太嘴巴总算是喷出火来，她将何家给的药扔在地上：“什么东西，竟敢这般看不起人，真是异想天开，还妄图我的云信去他们家上门，真当咱们姜家是讨饭吃的？” 姜晋掀开帘子，瞧了眼后头美人跟着，这才掏出怀中的帕子擦了擦汗。 “母亲快别说了，谁知道咱们家就上了这贼船呢，也不知汪云春和姜云信从哪儿搭上这门子事儿，如今可真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他只盼着快些回家，把姜云信拎出来暴揍一顿，也算是解了今日受的气。 回到白水城，已是又过了两个时辰，此番折腾，姜晋和老太太才真是又累又饿。 姜宁就好多了，明欢那小吃货怕她饿着，给她袖袋里塞了好多纸皮果脯，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一下车，便见汪云春挺着个大肚子，春风满面地在门口等着。 一见姜晋的车马，她便迎过来：“怎么样？老爷。” 姜晋扶着老太太，黑着脸：“快去让伙房的备些吃的！” 汪云春那憨货不知是不是被姜云信这大喜事儿冲昏了头脑，连看人眼色也不会了，她依旧笑着追问。 “怎么，可是何大人家的山珍海味不合口？还是咱们厨房的粗茶淡饭好吃些？” 不说还好，她这一说，姜晋一股无名火瞬时窜起来。 他冷笑道：“是，何家的山珍海味吃腻了，回来吃些咸菜就粥解解油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