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春竟还没听出姜晋话里有话，高兴地拍着手道：“哎哟，我就说嘛，何家那样的人家，自是有许多吃的、用的，是咱们不曾见过的。” 看着这大傻子似的女人，便连老太太也朝她翻了个白眼，她无力地摇摇头，侧身拂开汪云春，便要往宅子里头走了去！ 姜晋再忍不住了，抬起手就要给汪云春一巴掌，看她挺着个肚子，那巴掌又硬生生收了回来，落在自己脸上。 “我怎么看中了你这么个蠢货，吃吃吃，就知道吃，别说吃了，今日能好手好脚的回来，就，已是老祖宗保佑了，还想着吃饭呢？咱们这样的人户，便是人家的桌子腿儿都不配沾。” 说完，他气鼓鼓地回了内院，看样子，是往卫姨娘那儿去了！ 汪云春看着他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火，自觉得心里憋屈。 望着依旧神色如常地张若柔母女，汪云春总算是找到了由头。 “就不该让你们母女同去的，定是你们母女两，坏了我儿的大好事儿！” 说着，她便要朝姜宁扑过来。 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周嬷嬷便急急过来拉住了她：“姨娘还请留意脚下，可别伤了身子！” 汪云春更是恼火：“什么时候一个奴婢也敢来教训我了？” 见她还要撒泼，老太太拐杖连连敲在地上：“闹够了没有，这门口人来人往的，非要闹得街坊四邻都来看笑话，你才如意吗？” 汪云春自觉委屈，怎么不过半日，这姜家所有人都当她外人似的，就连姨母，也向着张氏这个外人，给她脸色看！ 姜宁扶着张氏绕开她，用只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蠢货，我劝你还是收敛收敛吧，再闹下去，恐父亲还得将你赶出家门去！” “说谁蠢货呢？”汪云春卷起袖子，就欲同姜宁一较高下。 前几日在姜晋的冷落下，她自是收了脾气，可眼看自己儿子要同何家结亲了，气焰自然又嚣张起来了！ 至于何家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一无所知，恐怕还坐着何家小姐正经婆母的美梦呢。 老太太拧着她胳膊上的肉，往北苑去：“说你是蠢货我看还抬举你了，你就是个没脑子的空心菜，险些害了咱们全家，今儿你可得细说说，怎么就作死成这样！” 看汪云春那吱哇乱叫的样子：“今日没几个时辰是出不来了！” 到了偏院，姜晋斜着身子靠在软榻上，便再也不想起身。 卫姨娘忙让厨房热了饭菜端上来。 “这儿早上做了些软里脊、还有鲜虾，妾又给大人熬了绿豆汤，大人且用些吧！” 姜晋看了眼小桌上的才，虽肚子饿得发慌，可嘴上却没半点胃口。 看他脸色便知，这一趟去何家想是不那么顺利。 他叹了口气，拍拍卫姨娘的脑袋：“这个家也就是你，不争不抢、不闻不问。” 这也是姜晋最喜欢她的，她就如她曾卖过的杏花一样，永远那般淡雅。 卫姨娘笑道：“妾和云起只要有老爷的宠爱，便知足了，还要争抢些什么呢！” “这家里若是所有人都同你一般，我倒省心了！”姜晋说着，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卫姨娘先舀了汤递到他手里:“老爷今儿是怎么了？可是累了？” 姜晋摇摇头：“不是累，是愁。” “去了一趟永州，怎么倒把老爷愁上了？” 其中来龙去脉，若是换了别人，姜晋也恐怕是不愿意说的，可三姨娘不同，她如清水扶风似的淡雅，心中又无私心，便是说与他听也是无妨。 于是将今日的事儿都说了一通。 卫姨娘卷起袖帕，捂着嘴巴：“什么？何家竟要怎们云信少爷入赘？这还了得？” 姜晋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听到何大人这话时，何尝不是吓了一跳。” 想起临走时何夫人的话，姜晋更摸不清这家人的意思了，难道是他们夫妻并非同心？还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逗着他们姜家玩儿呢？ 现在真正是将他难住了，若是回绝了何家，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结果，可若是应下了，老太太定是得活活气死。 指不定又要如何在佛堂前哭闹，自己对不起姜家故去的老太爷，对不起姜家列祖列宗。 真是越想越头疼，姜晋索性捧着碗吃起饭来，将那些糟心事儿统统扔到一边。 姜宁回到凌云阁，正赶上锦屏来给送绣样。 希儿道：“烦请锦屏姐姐暂且在外头等等，小姐正在梳头呢！” 这满头珠翠戴了半日，戳得人脑袋疼，一进院子里，姜宁便想着将这些钗环通通收起来。 隔着纱帘看着大小姐正卸妆的身影，锦屏放下花样。 “这是小姐那日安排的，给红绸子上做的绣样，奴婢分别绣了鸳鸯、大雁、莲花，还请小姐过目后，选了中意的，奴婢便下去照着做。” 见她打算要走，姜宁散着头发出来外间：“且等一等，将图样拿来看看！” 以往小姐虽不钟情于打扮，可无论何时都是爽爽利利的，她还从未见过大小姐这般慵懒的样子，锦屏看着，倒似觉得她别有一般柔美破碎之感。 锦屏上前，将托盘奉上：“还请大小姐挑选。” 姜宁伸出素手，将几个图样比照着看了看：“这几个红布上，都依稀可见你针法不错，想是倾注了些敢情的。” 锦屏低头：“这鸳鸯本就是出双入对的恩爱鸟禽，鸳鸯交颈与大婚之时用，最合适不过了！” 见姜宁又拿起另一幅花样，锦屏忙解释道：“大雁原也是忠贞之鸟，寓意也是极好的。” 姜宁放下，又拿起了盘子里的莲花图样，这花样，她似是在哪儿见过。 看了眼希儿，她想起那日这丫头在假山后撞破的事儿，瞬时想起来了，姜云信用来擦汗的帕子上，恰巧有这么一副图样。 姜宁笑道：“这莲花上的阵脚，最是细密，想必锦屏姑娘练了许久了，不像是第一次绣。” 她红着脸低下头：“这莲花别名芙蓉，有夫荣的寓意，若是小姐用这绣样，想必姑爷心里会高兴的。” 如今她这番话，自是答非所问。 姜宁心下已有些数，原来这锦屏是将姜云信当做夫君了，他们二人并非夫妻之名，难道已有夫妻之实？ 恰巧明欢急匆匆从外头买了糖糕回来，她咋咋呼呼道：“小姐，要命呀，奴婢在外头可听见了不得了的事儿，您知道吗？现如今外头有人正传着咱们云信少爷同一商户女子……” 见锦屏站在屋内，明欢连忙收住了声气儿。 她瞥了眼厅内神色慌乱，暗自揪着衣衫角的那美貌丫头，转个话头道：“原来咱们院子里有人呀，小姐快来吃热乎乎的红枣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