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儿瞥了眼银票上方方正正的大印，说不心动才是假的，姜家虽是商贾之家，未免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可平常她们姐妹使起银子来，不过是几百两的零花钱，连上千两她也是没见过的。 如今这么一大笔银子摆在眼前，姜宝儿面色总算缓和了些，她拿起来数了数：“这爹当得还算像样。” 潘姨妈忙点着头：“那是自然，姜宁那十几件铺子，也值不了这么大笔钱，赵家那几担东西，又如何比得上这白花花的银子，且不说这是暗地里的，待你出嫁时，老太太、老爷能不给你打发些？” 她叹了口气：“这银子是多，可惜这婚事我是一万个不愿意。” 见碧云在屋里，潘姨妈小声附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通。 姜宝儿瞬时变了脸色，她捏了捏手指：“这……这法子也可行？若是父亲知道了……” 潘姨妈摇头忙打断她，瞧着碧云说道：“你先出去吧，去向老爷回个话，就说东西小姐收好了，深谢老爷养育之恩，小姐定会稳住心思，好好儿听话。” 碧云不知道这说的是些什么事儿，一时呆了半刻，才细细记下潘姨妈的话。 姜宝儿见她呆呆愣愣的，又伸着尖细的指甲掐过来：“你这笨头笨脑的样儿，能做好什么事，前几日,本小姐的黑将军都饿瘦了才给找回来。” 她不敢躲，只忍着疼，小声道：“小姐当心新染好的指甲。” 那长着一张绝美脸蛋的女孩儿这才住手：“罢了罢了，你快去快回，回来给我的黑将军好好儿做些猫食，也不知出去糟了什么罪，那脖子上的铃铛都送了一圈儿。” 碧云跪着不抬头，只敢颤巍巍地说着：“奴婢身上沾了方才小姐扔出去的残羹剩饭，若是这般前去见老爷，未免生出事端，可否先容奴婢换身衣衫。” 姜宝儿朝她翻了个白眼，姜摸着猫儿缓缓说道：“虽然蠢笨些，但看你是个老实的，才留你到今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好，快下去把自个儿收拾干净了！” “是。” 她得了令后退着出了门，又想到什么似的：“”二小姐，奴婢煮了干梅子雪梨汤，这个时节喝最是降火，不知可要给老爷送去些。” 姜宝儿打量着那比自己稍长些的丫头，看来说她蠢笨也不尽然。 她点了点头：“送过去吧，该怎么说你知道？” 碧云低眉顺眼地答道：“这梅子雪梨汤是小姐守了大半日熬出来的，特意叫奴婢给老爷送去。” 看她是个上道的，姜宝儿浅笑着，抬起细长的指甲挥了挥：“去吧！” 碧云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隔间里，将身子擦洗了一遍，换了身衣衫才出门。 见碧云走远了，潘姨妈才轻轻抚着姜宝儿的黑发。 “在宫中那么多年，什么手段我没见过，这事儿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就是，再说，赵公子本就与你情投意合，便是后头发现了，他也是欢喜的。” 若是二人生米煮成熟饭，赵家只能咬着牙也得认下。 姜宝儿依旧有些忧心，可见潘姨妈的那只独眼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她似乎也认了这法子。 无人知道的是，碧云快走到书房时，悄悄躲在院子里，往头上戴好了珠钗，又使了些香粉，再摘了朵院子里最艳丽的粉樱插在鬓角，这才往姜晋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时，姜晋正低着头在写字，忽而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自身侧飘来。 他将毛笔放在砚台上：“何事？” 碧云微微笑了笑，忙将手上的汤盅递上：“这是二小姐亲手给老爷熬的梅子雪梨汤，老爷这几日公务繁忙，请喝些解解乏。” 姜晋下巴朝案台上点了点：“先放在那儿吧！” “是。” 碧云听了，规规矩矩地走过去，将汤盅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瞥了眼案上的字：“老爷写得真好。” 姜晋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你认得这几个字？” 她点点头：“奴婢家道中落前，也是上过几年家里的学堂的，别的字不识，老爷写的这几个字却刚好认得。” 说完，怕姜晋以为自己诓他似的，碧云上前几步念道：“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不想你还真识得几个字。”姜晋看着她笑道。 他本就生得俊俏，便是人近中年，立于人群之中，也依旧是有些鹤立鸡群的姿态。 加之做了官后，仪态处处拿捏着，举手投足间，更有一股文人墨客的清流之气。 碧云答道：“这几个字，恰好是奴婢名字的来处。” 姜晋念叨几句：“云在青天水在瓶……碧云，倒果真如此。” 碧云点点头，几缕发丝随着她晃动脑袋落了下来。 一股清甜的香味又钻进姜晋鼻子里，似花非花，似木非木，让姜晋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她吓得急忙闻了闻自己的衣衫：“奴婢方才沾了一身的污水，虽擦洗了一遍身子，可是身上还有气味熏着老爷了？” 这话说来本是不得体的，哪个丫头好在老爷面前说起擦洗身子这样的话，不免叫人听了觉得不雅。 好在以往这碧云就是个老实的，姜晋也不疑心其他。 他低头看着刚写完还未干的透的那几个字：“不是熏着了，只觉得这气味难得，似是不俗。” 碧云低声道：“许是今早当差插花时,头发上沾上的。” 见她老老实实答话，姜晋也坐在木椅上，朝她伸出手来。 碧云立刻会意，忙拿了汤盅递上去。 姜晋尝了一口，只觉得梅子果香恰好，辅以雪梨的清甜，甚是酸甜爽口。 他欣慰地笑道：“宝欢长大了，我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竟能熬出这般好喝的汤来。” 碧云依旧低头答话：“这汤里头，除了这两样果子，还放了些枸杞、冰糖、红枣，先将前头这些辅料煮烂了，将渣子舀出来，又再放入干梅子，香梨，故而吃起来味道醇厚些。” 他点了点头：“二小姐这般乖巧，你们身边的这些人也是有功劳的，你说得这般详细，想必这汤不是你煮的，也是你教导二小姐煮的。” 这里头加了这么多提神补气的东西，又煮化开来，难怪姜晋觉得，这汤吃着有股独特的香甜气息。 身旁的丫鬟朝他道：“是二小姐聪慧，奴婢不过是一日偶然提起，宝儿小姐就记在了心上，想必就是为了煮给老爷喝的。” 她略略上前几步，将帕子递给姜晋好擦汤汁。 姜晋接过帕子，果然，上头又沾染了些好闻的香气，他似是有些不适，并未用那帕子，只将它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