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合上菜谱还给她：“这后厨的事儿，你比我要熟悉，这些菜色看着排就是，但要切记，祖母爱吃的素炒油菜，父亲爱吃的辽参，还有母亲的鲜鱼尾，在年三十儿一定不能少了！” 她又交代着：“汤圆做得莫要太甜了，近日祖母身子不好，吃过于甜糯的，反而伤胃。” 素心笑着接过菜谱：“大小姐提点的，奴婢一定放在心上。” 大小姐这派头，该放的放给下人去做，譬如后厨定好的这些菜色，该拿捏的牢牢拿捏着，譬如锦屏那个丫头的去处，该提点的也提点着，譬如老太太身旁的事儿。 这般粗中有细，条理清晰，若说大小姐是第一次掌管府上的事务，外人看了恐怕也不信。 事情回禀完了，容夏便记着大小姐的话，退了出去。 明欢又招呼着后头的人进来。 那老人回话道：“老奴是管府上花草的。” 还不待他禀告现下如何，姜宁便说道：“你平日干的活儿我都是看得见的，这花草的活儿虽在细处，可却是在明处。” 一个家族要想好，必定是园子要枝繁叶茂、着红挂绿，若是连花花草草也死头干僵的，那便是不成样子了！ 这老人是个老实的，看他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儿，姜宁有些不忍心，只想着让他快些回去修整。 她只道：“你管的这些事儿，本也该肖管家过问的，往后你听他的差遣就行，别的我也不多说，只是过年这几日，府里那些大红的山茶花都要好生照应着，得红红火火地开出花儿来。” 老人领了话，又颤颤巍巍要退下，姜宁看着不忍，也让明欢打发了一吊钱。 又朝肖道全说道：“这样的老人，早该是养在家里的了，若是在府上出了事，这该为难了！” 肖道全接过话：“老爷也曾说过的，让他回家去，可这人想着，若是离了府上，便少了收入，故而一直舍不得走，咱们也不好强行赶人。” “这人就没个后人照看着？” “似是家里儿子早死，儿媳又改了嫁，只剩个十来岁的孙子。” 姜宁思索一番：“那便让他回去吧！” 他愣了愣，大小姐这不是砸了人吃饭的碗吗？ 她接着说道：“让他那孙儿来府上学着，这样的孩子吃不了多少，后厨匀几口过来吃就行了！老爷子做不过来的，就让孙子帮衬着，别让人看着可怜见儿的,至于工钱，孩子的也给平常下人的一半。” 肖道全心下想着，这小姐狠起来还是真的狠，对大少爷那可是毫不留情，对下人却是方方面面都能看顾好，也不让人觉得不公正。 肖道全又回禀道：“二位小姐的婚事是定在了年初二，如今府上已开始打点装饰了，虽说夫人出门前一切都已交代下了，在下也在问一句，小姐可有什么要提点的。” 这事儿姜宁本来也不上心，只叹了口气：“终是要有这一日的，母亲既安排好了，便按部就班办着就是。” 问完话，姜宁便让众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账房的周水生。 他将账册呈上来，禀报：“请大小姐过目。” 姜宁翻了几页：“论看账，母亲才是个中能手，这册子她可看过了？” 周账房低头答道：“夫人略翻看了几本，因是忙着操持婚事，这剩下的几本还未来得及一一查问。” 姜宁放下本子：“那便等母亲回来再看，我只问你，自你做了账房以来，这半年府上的进出可都理明白了！” “原先外头的帐由大少爷管着时，是有些混乱的，如今外头铺子的帐也归拢了，夫人理起府上的银钱开支，也算是得心应手。” 这话所说得委婉，可姜宁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如今他们手上是不缺银子的。 姜宁顺道与他拉起了家常：“听说你家中夫人临盆在即，可都安排妥当了？府上的事儿要紧，家里头也得顾上。” 周水生自是想不到，大小姐身在闺阁之中，却对他家里头的事宜了如指掌。 还好自己是个本分人，做账便安安稳稳做账，任汪姨娘来挑拨多次，也不曾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儿。 他回：“家中一切都好，贱内还时时念叨着，说小姐是个好人，送她的青黛是她用过最好的东西了！” 说了这么会话，姜宁口也干了，她喝了口桌上的花茶：“只要你好好儿当差，往后你夫人只能用上更好的东西。” 说着，又让明欢拿出两盒口脂赏了他。 这东西原是有钱也买不着的，周账房满心欢喜的接过东西，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退下。 料理完这府中诸事，已是日上三竿了！ 希儿捧过甜汤来：“这么多事，问起来也是要伤精费神的，大小姐喝些甜的缓一缓。” 一碗糖水下肚，又吃了几口枣泥糕，姜宁松了松身子，这才缓过神来。 对着明欢说道：“今日便到这儿吧，府上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多看顾的，往日如何，现在还是如何，便由着他们去做好各自的差事就是。” 可有时候说话是最忌口风的，姜宁这头才说着没事儿，外头便开始乱哄哄的吵闹起来。 从未来过她这凌云阁的汪云春那潘姐姐，竟不经通传便自个儿跑了来。 原本她入住姜家，既为客，也应当各位小姐姨娘都去拜见的，可此人仗着是宫里头出来的，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 来了这几个月，也就老太太的北苑曾去走动过。 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尊大佛哪能轻易踏足她的凌云阁。 还不待姜宁招呼人坐下，潘姨妈便急急擦着额头上的细汉：“凌香院出事儿了，还求大小姐派辆脚程快的马车，让我去请个大夫。” 原本西苑是雇了自己的车马的，只是老爷夫人不在这两日，家里的大小姐说了，车马得统一调配，她这才不得不来回禀。 “这是怎么了？” 潘姨妈道：“大小姐只说自个儿今日没精神，到底怎么了，不还得大夫看了才知道。” 姜宁吩咐明欢：“你去告诉肖管家一声，赶紧给凌香院套辆马车。” 这潘姨妈是个傲慢的，只朝姜宁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等明欢回来时，悄悄俯在大小姐耳边说道：“我给她派的，正是前些年汪姨娘当家时，给夫人用的马车，那老马还能不能跑，可就看二小姐的命硬不硬了！” “明欢啊！你可真是调皮。” 嘴上虽是这样说，姜宁心里头别提有多舒坦。 打发了这一拨接一拨的下人，二姨娘和三姨娘又闻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