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弃文从商半路接手药堂，虽说他对药理不是极其精通，但对寻常病症也是有研究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祖父平日饮下的汤药居然有毒，难怪祖父久治不愈，下毒之人其心可诛。 更可怕的是，此人不仅能在药堂来去自如，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究竟是谁要谋害祖父？ 商陆眸子里锐光毕现，那一道道锋利眼刃，径直扫向孙掌柜和小伙计，吓得他们遍体生寒脊背发麻。 “不是我，我没下毒……”小伙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不顾身上有伤慌忙下跪，“老爷，东家，小的刚来药堂两个月，只会做些烧水煮药的粗活，就连药材还没认全呢，我哪知道有毒没毒啊……” 苏芷香倒是没怀疑他，这小子笨手笨脚的，做不来下毒这种精细活，他准是被奸人利用了，做了替死鬼都不晓得。 药堂里的伙计们，除了商陆和老爷子，孙掌柜也能随意使唤。还有一点很奇怪，小伙计失手打翻药碗的时候，老爷子都没发火呢，孙掌柜却暴跳如雷。 他躁怒的反应不太正常，即便可以解释护主心切，苏芷香仍觉得他有问题。 “孙掌柜，老太爷每天服用的汤药，都是你派人送来的吧？”苏芷香想给老爷子提个醒，却见孙掌柜委屈得红了眼。 “苏姑娘，鄙人跟在老东家身边服侍多年，从没出过什么纰漏，无论是否有人下毒，何人下毒，老东家身子骨遭了罪，都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好了，谁说要罚你了？”商济民没好气地打断他，瞥了眼快昏过去的小伙计，吩咐下去，“你去找人验过药方，再查清楚他的伤势，那不就真相大白了。” 商济民听孙掌柜屡次称呼“苏姑娘”，心里觉得不太舒服，她不过是商陆养在外面的女人，哪有资格质问商家药堂掌柜。她还以为她是长房夫人？多嘴多事，不知分寸！ “孙掌柜，你先带他包扎伤口，不许他擅自离开药堂，今日之事，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商陆脸色阴沉眸光凌厉，自家药堂出了这种事，可见对手的狡猾让他猝不及防。 若不是苏芷香眼尖心细，他很有可能疏忽过去，害了祖父都不自知。 孙掌柜看了眼抖如筛糠的伙计，自个心里也是扑通扑通乱跳，他攥住袖子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镇静下来出面回应。 “是，东家，这碗汤药是他亲手熬煮不假，药方却是吴郎中每日调整，药材也是鄙人亲自抓的，若是药里有毒，吾等都脱不了干系，还望东家明察秋毫，莫要冤枉无辜之人。” “既是无辜，彻查自能还他清白。”商陆负手走到孙掌柜和小伙计面前，冷漠的目光扫过两人脸庞，停留在伙计那处伤口上，“倘若有人心存不轨，藏得再深也将露出马脚。” “东家所言极是，只要能查明真相，您尽管吩咐鄙人。”孙掌柜面不改色郑重点头，带走小伙计去治伤。 商陆默默注视他们的背影，看似最不可能的两个人，莫非真与凶手有关？ “景谦，我去找师父来帮忙辨毒。”苏芷香感觉药堂的人都有嫌疑，唯有韩京墨来辨认才算公正。 商陆正有此意：“也好，那就有劳韩神医了。” 商济民皱眉看着苏芷香：“原来韩神医是你师父？哼，怪不得你当初力荐他给景谦诊治，你们师徒俩合伙来骗钱！” “老太爷，您这话说的多叫人寒心啊。”苏芷香被骂假药贩子不打紧，但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师父，“实话告诉您吧，那时韩神医还不知道我是谁呢，我久仰他大名才介绍给您，要不是他，景谦能这么快康复吗？” 商陆没想到他俩还能为韩京墨吵起来，俊脸满是无奈：“阿香，我先送你回去，劳烦韩神医尽快赶来相助。” “你放心吧，我师父可不像某些人忘恩负义。”苏芷香刚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收拾起桌上的食盒，将她拿来的碗碟酒瓶全都带走。 商济民吹胡子瞪眼怒视她：“坑蒙拐骗的药贩子，也敢骂我忘恩负义？要不是你冒充柳氏，景谦他能和离吗？” 苏芷香拎起食盒刚要走人，听他这么不讲道理，忍不住回呛几句：“老爷子，你听清楚了，我是被柳家媒婆绑上船的，我根本没想过冒充谁！你瞧不起我没关系，但你必须尊重我师父，他不止一次救过景谦，他还救过无数疫村百姓！” 商济民扁扁嘴自知理亏，他确实不该迁怒韩京墨，但他说苏芷香是骗子又没说错。 “柳家媒婆为何绑你上船？柳氏又去哪儿了？”商济民想不通，难道是柳家和苏芷香一起骗他？ 苏芷香激动得胸膛起伏，老爷子只记恨被她欺骗，就没想她受过多少屈辱？ 商陆看她憋得脸都红了，很是心疼，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祖父，你想知道的事，以后我慢慢告诉你。对了，我们找韩神医辨毒之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商陆找个茶壶倒入有毒的药汁，放进食盒带走，抱住苏芷香肩膀带她离开，商济民看着他们亲密相拥的背影，止不住摇头叹息。 女大不中留，男儿心外向，他乖顺的孙子为了那个女人，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老爷子为苏芷香生气上火，都没觉得药里下毒多么可怕，他以为就是个误会，兴许是那伙计身上有病。 商陆却不敢掉以轻心，他不相信孙掌柜那番说辞，哪怕祖父对孙掌柜深信不疑。 苏芷香走向繁花掩映的药堂，眼前的景象明丽宜人，此刻她却觉得阴森可怖：“景谦，你还是把老太爷送去别处疗养吧，我觉得这里最近不太平。” “好，我跟姑母说一声，送祖父去江心岛。”商陆停下来，看着她笑了笑，“祖父惹你生气，你还是关心他？” 苏芷香尴尬地撇嘴道：“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他、他毕竟是你祖父嘛。” 商陆牵起她小手，指尖穿过她纤细雪白的手指，与她十指紧紧交握，另一手取出食盒帮她拎着。 “我想告诉祖父，我们在柏州相识的经过，你不介意吧？”他见过她不同的样子，她聪明狡黠机灵多变，唯一不变的是她的善良。 两人肩并肩往前走，商陆放缓脚步，配合她的步伐，苏芷香歪头靠在他肩膀上，想象商陆将怎么描述她，俏颜微微泛红。 “你照实说的话，你祖父更讨厌我怎么办？” “就算祖父讨厌你，也抵不过我对你的喜欢。”商陆垂眸看她娇羞的模样，唇边漾开幸福的笑意。 苏芷香正想说他肉麻，眼前又见一群人蜂拥而来，他们抬着一个浑身脏污的姑娘，嘴里高喊着“救人啊”。 那姑娘脸上遮着一层面纱，随着担架颠簸缓缓滑落，露出那张清秀脸庞。 苏芷香觉得有几分眼熟，快步走上前看了眼，认出她是中秋夜的诗社才女，上巳节陪沐白薇共赴酒宴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