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寒水在茶厅悬梁自尽,商济民醒来后听到他的死讯,久久未能言语。
他至死都没有说过原谅,他不稀罕做什么药堂掌柜,他唯一想要的,就是血债血偿。
商济民做生意时常用些手段,但他从没冷酷到漠视他人性命,特别是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
但令他感到内疚的是,孙寒水痛彻心扉的回忆,对他来说,只是遥远年月里的零星片段。他甚至想不起孙寒水这个人,也没想过他最信任的孙掌柜,每天都恨不能杀了他。
商济民不敢回想过去那些年,孙寒水有多少机会可以下手,也许他都毫无感觉,也不会被旁人发现,莫名其妙一命呜呼。
但孙寒水不着急要他死,他更想看到他被痛苦折磨,从他失去长子长孙开始,直到商安堂毁于一旦。
恨入骨髓的复仇,阴冷到令人胆寒,无论是孙寒水还是商济民,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
商济民昏迷后还在想,倘若当时他多一点耐心,虚心倾听别人的求助,孙寒水如愿救回儿子,那就不会憎恨他吧。
退一万步来说,孙寒水的儿子回天乏术,商安堂柴胡散也救不了,至少孙家夫妻都尽力了,他们应该不会绝望赴死。
如果商济民可以回到过去,他一定会亲手送出柴胡散,还要接来孙寒水的儿子,倾尽全力挽救他的性命。
救人即是救己,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商陆陪伴祖父整宿没合眼,他列出一份药品清单,核算过各项支出成本,分别下调两至三成药价。
其中有几款常见药,他之前找韩京墨看过药方,完全能用平价药材代替,等那批新药做好以后,药价可以调低五成。
商济民看着这份详尽的清单,心知商陆不可能一夜之间算好,他和韩京墨必定是筹备多时,只是担心祖父不肯答应,才等机会斟酌商量。
“景谦,你是药堂东家,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商济民没看清纸上列出多少药品,看了眼“柴胡散”那行小字,便将清单还给商陆。
他做东家的时候,给朝廷捐过药品,却从没降过药价。商安堂用的都是精良药材,他自认无愧于心,只要有人买得起,他能赚到钱就好。
他何尝不明白,捐药图个仁商名声,降价才是惠及于民。
“祖父,接下来我将与各地医馆合作,源源不断输送平价药物。韩神医谈妥了多家福田院,将用于免费施药救治。另外,阿香和英子也将成立妇幼医馆……”
商济民看着商陆年轻俊朗的脸庞,枉费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孙子眼光长远。
他早些年这样做的话,孙掌柜还会那么恨他吗?答案永远无解,孙掌柜已经走了,但愿他能与妻儿重聚。
“景谦,你想怎么做都可以,祖父老了,商安堂应该交给年轻人去打理,韩神医也好,苏芷香也好,还有英子姑娘,只要想法是好的,你们放手去做吧。”
商济民真的觉得累了,生死面前,富贵门第皆是虚无,人活一世,安稳足矣。
商陆敏锐地察觉到,祖父不再反对他和苏芷香在一起,他等祖父精神好些,孙掌柜的事平息以后,应该就能去苏家提亲了。
商陆感激姑母帮忙说了不少好话,才让祖父放下对苏芷香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