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死寂悄然蔓延,阿越的呼唤戛然而止,仿佛那是虚无缥缈的幻觉。
沐白薇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眼巴巴地盯着黑黝黝的缸盖,任由眼泪模糊她的视线。
渐渐地,船老大的声音也听不见了,隔壁船上官兵的吵嚷声,仿佛都消失在寂静的夜晚。
“啪嗒”一声微响,沐白薇头顶的缸盖被人轻轻掀开,她竭力睁开哭红的双眼,终于看清布满淤青的脸庞。
阿越,是他,这不是她的幻觉,他真的回来找她了。
“昭蕙,你没事吧,我抱你出来……”阿越鼻青脸肿做不出表情,眼底的欢喜却是骗不了人。
沐白薇仰望那张丑陋扭曲的脸,鼻尖泛酸,心里某个地方涌起阵阵暖流。她现在的样子也不好看,甚至有些落魄滑稽,再也没有往日的才女风采。
阿越看她的眼神,却像从前那样热切,好似从未发觉她的背离之意。
她想过甩开他,再也不要回来,她不愿与他浪迹天涯,只愿独自快活。他真的不懂吗?或是,他明知她要走,还盼着她回来?
阿越俯身抓住她肩膀,像是怕弄疼她,动作放得很轻,尝试几回都没能抱起她。
“阿越,我不疼的……”沐白薇扬起手臂揽住他脖颈,他稍一用力将她抱出来,身上沾满她衣裙的酱汁,仍舍不得放开她。
船老大被阿越点了哑穴,张开大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这对亡命鸳鸯,无奈地直叹气。事已至此,他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阿越就是官兵缉拿的逃犯,那女子也不是好东西。
但他不是阿越的对手,阿越刚才没杀他,也算手下留情了。
“大哥,你放心,我和昭蕙这就走了,绝不连累你们。”阿越将虚弱的沐白薇背在身上,满怀歉意看了眼船老大,随手解开他的穴道。
“走?你带个女人,还能往哪走?”船老大想起他被众多地痞围殴,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阿越看不下去出手救了他。
一个人是好是坏,谁能轻易说得清楚,阿越对他来说,就是好人。
船老大狠下心,做出极为艰难的决定:“我这艘船刚被他们查过,应该可以走了,你们老实待在船舱里,别给我添乱就行。”
沐白薇颤巍巍趴在阿越背上,浑然不知如何是好,阿越听船老大语气烦躁,心里却是偏袒他的,不然怎会冒死送走他们。
“大哥,别麻烦了,我想好该怎么做了。”阿越粗糙的手掌覆上沐白薇湿滑的手背,摇头笑道,“昭蕙身子骨弱,怕是走不了多远,大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沐白薇勉强抬眼看他侧颜,心乱如麻,水路不能走了,城门更出不去,他们躲在城里,迟早会被发现。
船老大总算答应收留他们,阿越到底在想什么?投案认罪,双双赴死,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沐白薇情绪低落一声不吭,她感觉好累啊,她好像撑不过今晚了。
“昭蕙,闭气!”阿越背起沐白薇从船上跳下去,“嘭通”的水声刺入耳膜,船老大呆愣片刻,快步上前紧盯江面,阿越灵活得像一尾鱼,游刃有余穿梭在水浪里,他身上那团白影好像漂浮的雾气。
船老大没想到,阿越的水性这么好,但他毕竟是个人,总有体力不支的时候,他不可能背着那女子越过整条江。
“阿越,你回来呀……”船老大压低声音唤他,紧张地转身看去,岸边官兵似乎没有听到动静。
待他再扭过头,微风起伏的江面上,连个人影都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