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边际的黑暗,政溪欣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是已经死了,还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生或死,早已不是她能够选择的事情了。
如果再也醒不来……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只是又要让旁人痛苦……
政溪欣的眼睛动了动,然后,终于从那黑暗中脱身。眼前,是青色的帐幔,还有憔悴了许多的无心。
为什么……还活着?政溪欣努力的将眼睛全部睁开,然后转头看向蒙着雾气的窗子。依稀,能够看到外边的一片白。
下雪了吗?
那本该纯洁无瑕的颜色,如今落在政溪欣眼中,却让她再也喜欢不起来……想到无邪的白发,只觉得心中发疼。
“强留……终究无益。”许是睡了太久,政溪欣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为这一句话蒙上了沧桑之感。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无心看见她醒来,明明是想要笑的,却觉得脸上那般僵硬。最终,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政溪欣摇了摇头,手撑着床努力的想要坐起来,却丝毫使不上力气,反而咳嗽起来。
无心见状急忙将他扶了起来,为她顺了顺气。而政溪欣终于止住了咳嗽,看向了无心那本该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那些洒脱全都不见,余下的,只是千帆历尽的沧桑,只是平淡。
政溪欣苦笑。似乎每一个人,都变了。
命轮不止,每一人都历经了爱恨生死,终于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没了不顾一切的勇气,也没了纤尘不染的纯净,没了俯视天下的傲气,只余下千锤百炼后的坚强。
尤其是……那个人。
即便害怕提起,政溪欣却不得不问:“他,还好吗?”
还好吗……最终,也只是这样无力的一句问候。一闭上眼,她就能清晰的记起那一天,发生的一切,所有的细节,她都记得那般清楚。如同是刻在了脑子里一般,挥之不去。
尤其是,他倒下的那一刻,嘴角的满足。
“暂时没什么事情。”无心的声音很平静,而这个本该让政溪欣能够放下心的回答,只因为多了两个字,变得更加沉重。
暂时。
政溪欣掩去了眸中的苦涩,扫视了一周,却发现不对劲。他们行军时一直住的帐篷,十分简陋,而此刻她容身的地方,却是这般温暖的房间。
“这是哪?”政溪欣有些惊慌,猛然抓住了无心:“还有无邪,他现在在哪?”
“我们现在在平城……墨千傲的将士,如今就驻扎在城外五十里处。”无心并未提起无邪,反而说了墨千傲。
而这个名字……政溪欣抓着无心的手颓然落下,明明分开没有多少时日,心境却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生死相许,如今想来竟这般遥远。
然而,不管过去了多久,他的眉眼,却还是那般清晰。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回忆,却也历历在目。
原来,时间并不是可以淡忘一切的。刻在心中的那个人,注定永生难忘。
政溪欣紧紧攥住了拳头,声音有些颤抖:“很快……就要打仗了是吗?”
两年前的画面隐隐在眼前浮现,两军对峙厮杀,遍地鲜血……百姓眼中的恐惧,还有他眼中的漠然与无情……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恐怖。让政溪欣再也不愿想起。
“你该明白,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们谁也阻止不了的。”无心只能这般告诉她,甚至还故意避开了她的眼神。而后,从袖子取出了一只十分小巧,花纹精致的木盒子。
“这里面……”无心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纤长的手指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那枚血红色的药丸。
那红色,鲜艳的让人作呕……
政溪欣挪开了视线,那是什么,她再明白不过。
“这是他的心血,事到如今,何必再拒绝?”无心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政溪欣,面上神色不明,声音却有些许低沉:“他这一生都背负了太多的沉重,许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唯独这件事情,是他心甘情愿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