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芸垂头不知看向何处，双手不住颤抖。 晏凝霜视线在青芸面上扫过，笑了笑：“母亲都发话了，你还在愣着做什么？” 青芸的头更低，不敢多看她一眼。 晏凝霜仍是笑：“也就是母亲待你们慈和，让你们这些小蹄子不知礼数，敢在母亲面前胡闹。下去换一盏茶吧。” “是，奴婢谢过二小姐！谢过二夫人 ！” 青芸这才如获大赦一般，连连磕头谢恩，把地上那些碎瓷都收拾好，硬着头皮出去了。 临出门前，仿佛还能感知到身后幽凉讽刺的目光，蛇一般爬上她的脖颈。 许如玫望了眼她退出去的方向，握紧晏凝霜的手，语重心长地道。 “霜儿，你如今也是自己院里的主子了，怎么说也得好好立威，这些个小贱人都是不吃软的，你若是一味忍让随着她们，就是纵容她们背主的心思，下头这些人保不齐那日就想着爬到主子头上来。” 晏凝霜掩唇而笑，盈盈地称了声是。 正要出言，却见许如玫神色滞了滞。 “母亲这是怎么了？” 许如玫皱了皱鼻子，往空中嗅了嗅。 晏凝霜面上的笑容霎时凝固些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中出了些虚汗，紧张地看着她。 许如玫疑惑道：“霜儿，你这房里这是什么味道？” 晏凝霜笑容僵硬，正要说话，那股不知来历的甜腻香味忽地被另一股清香冲散了 。 另一个小丫鬟得了青芸的令，沏了盏新茶端上来，那香味正是从茶盏传出。 这回不是庐山云雾，是浓郁花香，许如玫疑惑地往那茶盏中一看，茶色淡红，茶水中还浮着几片疬干的花瓣。 经由滚烫的茶水，那香味萦绕满室。 晏凝霜转身信收开了窗，回头朝许如玫柔婉一笑。 “母亲说的，可是这股味道？” 她窗外的小庭院里种了好几丛蔷薇，花枝在窗棂投出斑驳的影子，许如玫垂目一看，就见那茶水里浮着的，也是蔷薇花瓣。 “我上回翻看一本杂记，上面写了几张江南地方的花茶谱子，想着母亲定是没尝过的，我就照着做了些。蔷薇也是那时候栽下的。”晏凝霜笑道，“只可惜霜儿不精花艺，也只有这几株花活下来了。” “花瓣也只做成了这一些，其余的都做坏了。就等着母亲来我这时，让母亲尝尝的。” 她话里透着娇婉，许如玫不疑有他，这才低头慢慢喝了一口花茶，赞叹道。 “我女儿自幼就聪慧伶俐的，这茶也做得好。” 晏凝霜欢愉地笑了，偎到她肩头：“母亲要是喜欢呀，霜儿把剩下那些都拿来孝敬母亲。” “罢了罢了，”许如玫嗔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是想讨我欢心。等你手艺学成了，能做多少便给我做多少，我还能拿出去炫耀炫耀，让那些喝不到的都眼红我。” 晏凝霜道：“母亲也知道的，我有了院子之后，吃穿用度还是从前那般，又要照顾着院子里的事，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也没多少了，这点心意母亲可千万不要推辞。” 她说中许如玫心事，许如玫也是感慨。 “那货色都到江陵府有一年了，如今京城里谁还记得她？霜儿你才是晏府名扬在外的千金，偏生老夫人还要惦记着她，每个月少不了拿好东西往她那里送，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她气哼了声，将晏凝霜扶到自己身前坐下，惋惜地对她道。 “这府上还是老夫人做主的，母亲也没多少可给你，我们这院子，只能期望霜儿你有出息了。” 晏凝霜只笑不言。 “怎么了？”许如玫抚了抚她眉心，“是惠妃娘娘那儿出事了？还是陈世子他……” 晏凝霜摇头，“贺哥哥已许久都和我没有书信了。我的事母亲无须担心了，霜儿自然会有办法。” 许如玫看了她一眼，“你也及笄了，也该议亲了。虽说那货色是你长姐，比你年长，可这帝京里，妹妹比姐姐先看好人家的也不少的。既然老夫人有这个心思，那些公子王孙家的我都帮你打听打听，总不能比晏娇差了去。” “母亲。”晏凝霜拉住她，“此事还是往后放放，如今惠妃娘娘待女儿很好……” “贵妃待你好，可宫里那些人，难说也有别的打算。”许如玫叹道，“霜儿，不是母亲不看好你，只是那魏王何等身份，贵妃若是真有意给他选皇子妃……” 她顿了顿，似乎是不忍心说下去。 “皇上宠爱贵妃，这京城里那些世家，还有文武百官们，有多少会费尽心思把自己女儿送上魏王床榻的。” 晏凝霜不言，只是微低了头，“可贵妃娘娘喜欢我的。” 她眸中有狠厉一闪而逝，勾起嘴角看着许如玫：“母亲可信，就算是所有人都趋之若鹜，霜儿还是会赢的那个？” 许如玫犹豫道，“我自然信，只是……” “那母亲就等着瞧。”晏凝霜平复过来，眸光如水。 “这天下之大，哪是区区一个身份就能束宥住霜儿的。” 她生来就是庶女，那又如何？ 从前她能抢去晏娇的东西，往后也能抢了去。 晏娇除了一个嫡女的身份，又比她能好上多少？ 她算什么东西。 晏凝霜嗤笑了声，只要她够果决，甚至能让京城所有人提起晏家千金，都只知有她。 “母亲放心吧，霜儿自有分寸，有朝一日……总能爬上去的。 ”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许如玫便被她送出了门。 起先屋内那点来历不明的奇怪香味，也因此被许如玫抛在脑后了。 目送丫鬟将许如玫搀出去，晏凝霜略微松了口气。 她这母亲原先与她同根连理，如今却有些目光短浅，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了。 青芸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许如玫让人带来的东西。 晏凝霜回身进屋，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笑道。 “母亲是越来越疑神疑鬼了，方才差点被她察觉。好在你这小蹄子还算长了脑子的，没有笨到藏露形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