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早就听到外边动静了，她干脆眼睛一闭，装死了。 未过多久 ，察觉到身边被褥一陷，是他坐在了她榻边。 少女双目轻阖，并无醒过的迹象。慕淮不解，瞥向身后，妹纸急忙道，“这……刚才我是亲眼看着小姐醒了的……” “无妨。” 慕淮打断她，坐在榻边椅中，双手撑于榻上，轻轻握住了她的。 他这副身子也落了多年的病根，掌心温度都有些凉，晏娇闭着眼，也微微有些不适。 可她更不适的是手背忽然传来的热度——不用睁眼看也知道，这厮是把额头贴在她手背上了。 视觉关闭的时候，感官便会超出寻常的灵敏，晏娇几乎能感觉到他的脸在自己手背上轻蹭了蹭，是无比亲昵的距离。甚至趁着她“昏迷”，还为所欲为，往她手上哈气。 ——太过分了。 ——他是狗吗？！ 室内传出落月细细的轻呼，她偏了偏头，发觉明珠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心底生出与她一样的疑问：岐王究竟想做什么？这样的亲昵，是正常的？ “殿下……”落月正要出声，忽然被慕淮一声轻笑截断。 “大小姐当真不想见我了，连醒了也要装睡么？”声音清冷，如风动碎玉一般。 明珠和落月愈发看不懂了。 她最狡猾，知道该如何避着他。只是再狡猾，也逃不过本能反应，手心被他握住，便能察觉出少女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动，随时要逃出去一般。 手被攥得紧了，晏娇这才睁眼睛，念了句：“疼。” 说罢，杏眸蒙着一层雾气，怨怪地瞪着他。 她向来如此，睡不着就容易难受，被人打扰了就窝着一团起床气，如今被他拆穿装睡，也是免不了要抱怨的。眸子离星点泪光溢出，明明是在埋怨，却声音软绵绵的，跟在撒娇一样。 白皙如玉的脖颈被乌发一衬，愈显得娇柔，慕淮这才意识到，她换上的这件衣裳宽大，又是躺在榻上，两边衣衫轻开，几乎要漏出肩膀。 慕淮怔了一瞬，放开她的手，移开视线，扯过薄被，往她肩颈处又盖了盖。只是刚才那一截羊脂白玉般的柔软，却仍出现在眼前。 晏娇脸上忽地红了红。 刚才她只顾着气，自然没空管这些，可如今稍稍平静了，见小阎王耳尖都红了，才意识到这情景不太对，似乎有点尴尬，还……有点暧昧。 她目光望向一边，明珠会意，笑着问道，“小姐可是要喝水？” 晏娇抽出力气，点点头。 明珠应声，正要去盛水，慕淮却比她先行一步，盛了水递到晏娇唇边，“还难受不难受？” 晏娇抿了抿唇，一饮而下。 如今两人身份尴尬，喝完水，她敛眸躲去慕淮关切的目光。 一声轻轻的叹息便从她头顶落下，慕淮抬手，在少女发顶揉了揉，“没有出事就好。” 他重复了一遍，“不愿理我也无妨。没有出事就好。” 明珠适时把落月拉出了内室。 晏娇心头一堵。 她跟着林氏学西域的文字，曾在游记上看见一个记载，说是西域物产丰富，风俗神秘。当中有一种植物，名为曼陀罗，最通常用来制迷香，只要让人闻上一闻，便能迷惑心智，让人心神恍惚，中毒一般沉醉其中。 现在在她眼前，小阎王的目光就是曼陀罗吧。 晏娇目光落在他腰间，只觉小阎王这些时日，好似又消瘦不少。 是因为她？ 她的婚事还没来得及同他解释，这人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又跟自己过不去了。 怎么说她也有那道赐婚圣旨在身，应该远离他，无视他，避开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见他。 可，做不到啊。 冥冥之中总有什么，能把她和小阎王牵到一起，怎么缕也缕不清。 不知是因为身体虚弱，让她心里也变得无比脆弱起来。晏娇心口酸涩，垂下头，啪落下泪来。 她很少哭，如今忽然哭出来，又觉得自己既懦弱又无力，没用极了。 被人发现太没面子，晏娇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敢眨，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也死死憋住。到最后，泪珠都泛起，在眼前形成薄雾，视线模糊一片。 越压抑越是汹涌，最后实在忍不住，泪珠接连砸在被子上，进屋送药的明珠正好见到这一幕，慌忙放下药碗，大惊失色的，“小姐可是又不舒服了？” 从她的角度，仅能见到晏娇的发顶和侧脸。 晏娇慢慢摇头，抬了抬眼，却见慕淮局促无措地坐在身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喉间却滞涩到一个字音都发不出，在她面前，他总是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完全不同，外人面前一尘不染的谪仙，沾上七情六欲，也灵动起来。 看着小阎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她扑哧一声，颇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只是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泪意奔涌。 - 晏凝霜等人在申时才回到府上。自诗会过后她们就再没见到晏娇，心底正奇怪呢，却不知道是因马车失控，晏娇出了事。 晏凝露这一日自然膈应极了，心头忿忿不吐不快，一回到晏府，她就到卢氏那儿，一股脑跟卢氏倒苦水。 先是说晏娇借着她踩上去，认识了晋王世子，又说晏娇在诗会上如何出风头，把她的风头都抢了去，总而言之，晏凝霜她是一直比不了的，如今晏娇也踩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此恨难平。 卢氏刚从晏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听了她这话，只觉得头疼，叹息一声， “露儿，所以说从前母亲管着你，自然有管着你的道理。” “她们两个事不安分，但人家一个有才学容貌，一个是未来太子妃，确实能出风头。可你呢？你二姐姐也就罢了，前两年晏娇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你不趁机努力，如今不还是比不过么。与其和她们争，不如和娘说说，那白家的二公子，可还记得你？” “上次见面是几个月前了，他可有和你搭上话？白家姐妹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