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越往里面走，越有人气。 中间有片收拾干净的空地，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点了火把子，老的少的挤在一块取暖，跟刚才看见的一样，住所多是用干草搭了层顶。 晏娇棉袄上沾了许多泥，被枯枝划烂了几道口子。 露出来的手背也被拉了一下，血滴冒了出来，她却恍若未觉，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说是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那些人的眼神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群，死死地盯着她，戒备地待在安全地带，贪婪又渴望地看着他们身上暖和的衣裳。 当孟校尉穿着兵服出来后，蠢蠢欲动的人群悄然往后退去。 没过一会儿，宝儿扶着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出来，“这就是我娘。” 脸色苍白得很，人瘦得就像鬼似的，脸颊都凹了下去，唯有那肚子就像是怪物般，高高地伫着，无法描述的恐怖，让人后背发凉。 晏娇牵强地扯着嘴角笑了下，冲她点头。 女人捂着脸尴尬地低头，“宝儿不懂事，麻烦你了。” 晏娇摇头，莫名地不敢跟他们多说话，转身朝孟校尉走去，大部队全部到齐，还有端着吃的回来的孩子，堵在临时砍出来的路口那边，面面相觑。 明珠也不嫌弃了，站在那连话都说不出来。 “先把火炉子支起来，前面还需要你们帮忙，留下两个人就行，”晏娇说完，挽起袖子，面色冷峻，“明珠，落月，准备干活，老黄，你回趟府里，再搬两袋米两袋面来，祖母要是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详细等回去再解释。” 老黄应了声，坡着脚离开。 一个小队也不过就七八个人，孟校尉留了自己又点了个小兵留下来，其他人按照原路回去。 碗都是用过的，还要重新刷。 晏娇都打算下手了，宝儿跑了过来，蹲在盆边帮忙，没一会儿，其他孩子也挤了过来。 大概是知道他们是来帮忙的，态度勤恳的很。 能干活的多都插了手，唯有粮食那边没有一个人靠近。 过了会儿，宝儿娘亲捧着一个小铁锅走了出来，“锅虽然不大，但勉强能用，你们要是能够用得上，就先拿去，这是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她身后背了一个小男孩，小脸通红，趴在她后背上哼哼唧唧的。 晏娇没有推辞，让落月接了过去，“用这个锅烙些饼子，这次带来的面用完也行，孟校尉，麻烦你件事，到后面再看看，可还有人，要有人，再挪个炉子过去。” 孟校尉应了声，放下柴火，腰间别着剑往前走。 明珠是个懂得吆喝的，指使着凑上前来帮忙的人一同做饭，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就烧上了水，这过程中也没闲着，晏娇挽着袖子，钻来钻去地给人看病。 身体虚弱，免疫力就低。 又是冰天雪地，最容易感染风寒，果不其然，发烧的人不在少数，穿得那么单薄，要是不感冒才奇怪，按着顺序，先从孩子开始。 宝儿娘亲背着的那个小男孩，身上烫得很，整个人都要烧红了。 晏娇面无表情地脱了棉袄，将孩子裹了起来，先放到一边。 风寒比较多，也有不少旧疾复发的，甚至，也有回光返照，明明白白知道救不回来的，最可让人心里难过，想要哭出来的，就是放在最中间的那个棚子。 里面躺了六七具老人，得得体体地用雪抹干了脸，薄薄的布盖在他们身上。 满怀希望地逃了出来，却连落叶归根都无法做到。 晏娇鼻子一酸，红了眼。 她只能看着，呆呆地看着，一丁点办法都没有，那些老人默契地坐在最后面，双眼无神，嘴角却在笑，深深地望着围坐在火堆旁边的孩子们。 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孩子们渴望的双眼。 晏娇的心，隐隐抽痛。 悲伤，并没有延续太久，在第一锅面粥煮好后，老黄驾着马车，后面跟了两辆，往这边驶来，最前面的是宋知玉，她探着头招手。 “娇娇！” 白白嫩嫩的，比雪还要干净，穿着华服怀里抱着篮子，毫无畏惧地踩着满地污迹，朝这边走来。 晏娇没有起身，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宋知玉和姬晚两人走了过来，裙摆处沾上泥泞，她们却毫不在意，“后面可还有人？我带了米面，县主带的是衣裳和被子。” 姬晚淡淡拂身，“不是什么干净的，多都是些旧衣裳，被子也是盖过的，我听殿下说你往这边来了，想着应是环境不好，便临时让人回府去取，不多，你看着分一下。” “别，你来吧，我这里看着病呢，抽不开身，后面还有人，你别自己去，过会儿孟校尉回来，让他带着人去，你就在这里待着。” 姑娘家家的，晏娇可不放心她们到处跑。 宋知玉也知道轻重缓急，应了声，挽着袖子跟明珠一块帮忙去了。 果不其然，孟校尉回来，后面确实还有不少人，多是住得零散，生着病连走动都不能，晏娇让跟着自己过来的明珠她们全跟孟校尉往后走，只留了几个人，应付这边。 老黄这次过来，奉老夫人的命令，带了府里小厮，在旁边守着。 没过一会儿，医馆那边也来了人。 千娇提着药箱，穿着劲服儿过来，晏娇先让病重的坐着马车回京，留了人在这边看着，背着刚从府里拿出来的药箱，往后面走。 宋知玉也要跟着。 姬晚看了眼，没跟她们走，温温柔柔地安排着宝儿他们。 忙到傍晚，才勉强将人给看了个遍，每个地方都架了火炉，让人熬了预防风寒的汤药，每人一碗服下，已然感染风寒，不太严重的，又另外熬了一锅。 带了一马车的人回京，送去医馆。 几位孕妇，包括宝儿娘亲也送了进去，安华门那边看管的严格，一天不能折返太多趟，宝儿他们自愿留下。 不过才六七岁的年纪，牵着弟弟妹妹站在刚搭出来的简易帐篷前冲娘亲挥手。 “娘亲好好的，平平安安地将弟弟生下来，宝儿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弟弟妹妹。” 宝儿娘亲满含热泪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