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永明帝半步的太子，冲他笑了笑，“皇弟。” 慕淮点头，算是回礼。 永明帝撸着美须，慈爱笑道，“你们兄弟两个，感情倒是不错。” 也不知道这又是唱起了什么戏码，扮起慈父这一套。 慕淮冷漠，语气更是平静，“尚可。” 如此作态，实为失礼。 皇后很是不满，眉头都快拧出结来，她道，“岐王，你怎么能这般与陛下说话？” 旁边，始终温雅笑着的李意行，表情微僵，看向皇后的眼神，有些不耐，母后到底是怎么想的，才在这个时候接茬，好生在旁边看着有何不可。 落了错，就当是看热闹，落了好，也免得生分。 树敌那般多，要是连慕淮都与他疏离，日后，这天下哪还有人帮他。 思索片刻，李意行帮衬道，“皇弟本就话少，就是平时与儿臣谈话，还不一定能蹦出两个字来。” 话音刚落，李溯就从后头蹦达了出来，“皇兄此言差矣，父皇天子之尊，怎能与你相比，更何况，依皇弟来看，岐王这是心里恼着父皇呢，要不然，昨晚怎么就偏偏见不得他。” 两人多年的对头，谁都不愿看到对方欢喜。 就是鸡蛋缝，他也得挑出骨头来，李溯高傲地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朝太子挑眉，“皇兄，你说可是？” 四目相对，硝烟暗起。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永明帝才抬手安抚，“好了好了，大年初一，吵什么吵，朕就是天子之尊，那也是你们父皇，慕淮行得自在就好。” 慕淮并不是个不屈忍的，他拱手，垂眸道，“儿臣不是有意为之，只是每日进了宫，总会想起早已离开的母妃，难免觉得心疼不己，前几日，在外赈灾，伤了根骨，膝盖处疼痒难耐，不想到时扰了父皇，皇祖母兴致，便留在了府中。” 难得，说了这么一长串。 先是惊讶，随即听到他话中深意，不禁沉默无言。 太后与皇后对视了一眼。 永明帝则暗自神伤，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什么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伸手，拍着他的肩道，“是朕对不起你母妃。” 当年，皇子夺嫡，难免涉及生死，如若不是丽妃舍生充当诱饵，带着孩子先行离开，恐怕，永明帝早已不在人世。 空口红舌，单单一句‘对不起’，又能代表什么。 这世间还有谁知道，当时，到底是丽妃自愿带着他离开，还是……某人贪生怕死，为免带了个累赘，而强硬为之。 而且，那么多妃子，又为何偏偏是他母妃遭了殃。 不解，谜底太多。 一日没有得到答案，他就一日不会替母妃，原谅这些人。 不知不觉之间，行至养心殿前，数个太监宫女，手中捧着香烟，走上前来，殿门前，摆了案桌，放了香炉和贡品。 永明帝带头，赤手取了三根香，点燃，并持在双手间。 片刻后，穿着圣服的国师，于细雪纷飞之日，顶着油光呈亮的光头，持着鹅毛般细白的手拂，缓步走来，站于案桌之前，高喊。 “吉时到，行礼！” 众人纷纷拈香行礼，态度无比诚恳，就连顽皮如李溯，此时也收敛了些许。 午时前，于皇宫四十处宫殿前，岁朝乐行祭祀，祈求天下百姓，五谷丰登，安居乐业，风调雨顺！ 慕淮不信命，他信自己。 手中持香，学着众人的模样，闭眼行礼，心中毫无杂念，一片空白，听到礼成，他淡然地抬头，排着队，将香烟插在香炉之上。 这是陛下，皇后，太后乃至皇子的特权。 其余，各阶级嫔妃，哪怕尚未出嫁的公主，也只能插在旁边那个大香炉中。 四十处宫殿，来来回回，天彻底亮了。 最后，免了两处偏僻冷宫，才堪堪在午时结束。 大臣早已在宫门口候着，随时准备进宫朝拜，永明帝等人连歇息都不曾，转身朝着保和殿走去，嫔妃公主都先行回宫，不能面外。 一同过去的唯有太后，皇后，惠贵妃三人。 前往保和殿，也是步行，路上，永明帝又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唤着慕淮到身边说话。 不过是想躲个清闲，也没心思与他修复父子之情。 慕淮些许烦躁，眉头微蹙，但面上不显，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垂眸拱手道，“父皇。” 见状，永明帝非怒反笑，“这般没精打采的，可是累到了？还是膝盖又觉得疼了？要是实在不行，让太监们抬了步撵来，送你过去如何？” 如此特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慕淮平静回道，“无需。” 仍旧就简单的两个字。 好在永明帝今个儿确实心情不错，又加上心里有愧于他，面色和谐，语气和蔼，“真有所需，及时跟父皇说，对了，父皇听说，你昨日去了晏府过了除夕？” 慕淮颔首。 光点了个头，连解释都不曾。 永明帝挑眉，笑了，“怎么，腿疼的厉害能去得晏府，来不得皇宫？” 慕淮冷漠抬眸，眼底满是无情，他薄唇微启，似是要说些什么。 隐隐约约能够猜到，心知他又要提起丽妃，永明帝连忙抢着说道，“是，还有旁的理由，不过，朕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晏府真那么合你眼缘？” 似是在试探，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 皇子与大臣，是君臣之分。 君与臣，走得太近，是为忌讳。 不过，慕淮倒是不卑不亢，他傲冷的面容毫无波澜，“不是晏府合儿臣眼缘，而是晏府的某位小姐，合儿臣眼缘。” 他说得直白，在场人均是一惊。 尤其，李意行更是诧异地看向他。 听此，永明帝脸上敛了几分笑意，有些严肃，他说，“哦，那位小姐这般合你眼缘？” 明知故问。 虽然不明白他肚子里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但是慕淮毫不在乎，他直率地回道，“晏家大小姐，晏娇，你曾经见过。” 永明帝反问，“晏娇，朕倒是有印象，晏家那个伶俐，聪明的？” 慕淮肯定点头，被夸得人明明不是他，表情倒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