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咱们下人伺候不周,姑娘可待过了门再追罚问罪,此时,请姑娘以大局为重!”那嬷嬷十分正派,一身凛然正气扣手长揖于前,说的话有气有血。
帷幔里依旧未曾有人答复。
片刻,恭人身边的高女官来了,瞧了这众人依次站的情形便猜到了一切,一副慈爱面容上前,自袖中掏了两颗“吉祥如意”银锞子塞到梳头嬷嬷的手中,拂其手背道:“姊姊宽心,十几岁的姑娘出阁,自然是心中有些许不舍,我来劝便是!”
“这是大娘子备的薄礼,分给众姐妹的改妆钱,望诸位莫嫌少,我这便进去劝姑娘!”
“唉唉,吾也是害怕误了时辰去,于姑娘也不好,那便劳烦妹子与姑娘细谈!”
“好,好嘞,我这就去!”
众人分了赏钱,便安静了下来,高女官就卷帷而入。一进来便瞧了清雅垂着手,拿着一方瓷盏,妆台上放着大小的空酒瓶。
“姑娘!我的好姑娘,大娘子猜到了会如此,便派了我前来,赶紧收拾下改妆吧!”
“我……不想,”她流着一汪清泪说着话。
“姑娘,您听奴儿说,早晚都要改妆的,这改变不了的事实何不就顺其自然呢?今夜即便是等来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便莫要大娘子忧心了!她身子不好,本要亲自来瞧您的,可这外头冷的很,我才说替她来的,”
“您细想了,她若瞧了您这样伤痛,她作何感想?”
她抿了一口酒细咽了下去,望着面前的铜镜凉泪纵横,渐将杯盏放下。
“姑娘,您是李家的闺秀,是宛国夫人,圣上亲封的诰命,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怎能此时犯糊涂呢?”
高女官的手,便搭在她的香肩上,口中说的有理有据。
片刻,众人未作声,清雅将手中那玫坠子戴在脖颈之上,答了句:“改吧!”
翠荷惜意听后紧上前去撤开帷幔,为她改妆。
嬷嬷喜着答允,便于帕子上胡乱擦了一把手,躬身入了帷幔里长揖在前:“娘子!如今您为新夫人,便不能披发了,要将发挽成发髻!”
她点点头。
祗候人连点了几盏灯在屋内,随后便有另一嬷嬷上前来绞一线绳,再往她面上涂粉,将绳挽成八字形的活套,右手拇指和食指撑着八字一端,左手扯着线的一头,口中咬着线的另一端,一拉一合为其开面。
“娘子,女子一生只开脸一次,是为已婚,奴儿祝娘子婚后日日满面春风!”
她听后含泪笑了笑,点点头闭上眼睛,任由着众人捯饬着,一直到天明,才将发冠妆面收拾好,接着又是戴耳环,戴璎珞圈,连指甲上的蔻丹都要涂的鲜艳。
这日的妆,化的美丽绝代,青墨的小弯眉便如那弯弯的明月,眼周的浅黛胭脂层层晕开,红唇鲜艳的与对面的囍字不相上下,两颊与眉心的珍珠花钿似是点点星辰。
对镜而看,她挽起蕓鬟层叠,再顶着那华丽的冠子,便成了众人中的一朵牡丹,妖艳欲滴,楚楚动人。
她抬头一望,铜镜内女子朱唇皓齿,明眸善睐,一袭装扮美的不可方物,便瞬间禁不住心痛,哒哒的垂落着眼泪。
是进吉时,李家正厅人集满,两位高堂对案坐,旁边是几位长辈端坐,另侧奎可献可兄弟二人满心期待着。
“主君!大娘子,姑娘到!”
随着祗候人欢喜小跑过来,清雅在惜意的搀扶下抬一红绢团扇掩面入室,在父母面前叩跪跪。她小探着左右的花几上,排满的扶郎花与栀子,浅浅淡淡的清香弥散整个客堂。
扶郎花——寓意着夫妻相爱,栀子寓意永恒,这般安排的面面俱到,她却要哭着出嫁,真是天大的笑话。
“女儿,拜别父母!”她伤心欲绝,颤抖着跪在堂前。
恭人瞧了她这妆成华美的样子,便愈加忍不住心中的痛,红着眼睛将她扶起来,搭着她的双手,亲自给她戴上一对玉镯,啜泣而无法止停:“雅儿!我的雅儿今日真美!”
“母亲!”
“此去一别,你便是皇家的人了,定要好生将日子过好!过幸福的日子!”
“好,女儿尊令!”两人亦是执手相看泪眼。
一番断肠哭泣后,祗候人便报了亲王喜轿已到,她便不得再多加停留了,只得再行了叩拜礼,拜别两位高堂,执扇而出,众人缓着步子相送她到门前。
“小妹!”
奎可攥着衣衫顿首许久,往前几步又停了一会,再将她拥入怀中,红着眼眶看着她,捧着她的面颊道:“若受了委屈,便回来,哥哥在!”
“好!好!我记下了!”
献可于她裙摆旁抹着眼泪,仰着头掉着泪:“献儿也在!”
“好,我记得,我会回来的!”
她哭着笑着由众人引出府外,便于这满人围视的门前,踏上了婚驾,入了轻纱装饰的马车中,放下了帷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