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为何?为何?清雅……”
“啪!呲,叮咚……”
夜半时,随着一声声迸裂瓷碎自那方书苑传来,侍卫启石礼执伞穿过小石径,顿首站于门前抬头望了一眼屋檐上的积雪,轻呼一口气飘作烟飞去。
“这才十月初,便下了这样大的雪,身冷,心更冷啊!”他长叹一声便踩着咯吱的雪前行,推了那方朱红门进去。
一进屋里,便眼见着地衣两旁跪满了奴仆,中间是满地的瓶具碎片,而完颜亮便站在那书案前,背了身去,两手扣于身后,拿着一只月白色的香囊。
“大王!”启石礼唤他,并支走他身旁的奴仆。
“孤王今日瞧见了清雅,她身着红妆坐在婚驾中,是我梦中的样子……”他哽咽不能语。
“大王!她是雍国王的宛国夫人,”启石礼长揖在前。
“我伤了她,她必定是怨我的,怨我没有娶她,怨我欺骗了她!”
“大王,前些日子那事,微臣也不知为何李姑娘便寻上了门来,她当时以死相逼,微臣也只好让她进去!”
完颜亮转身来,于扶手椅而坐,撑着头道:“罢了!她都瞧见了,再去追究,无意义罢了!”
“孤王,便是个废物,便是个废物,到她成婚那一日,都没有想出什么法子可以扭转局面,眼睁睁的瞧着她嫁给了别人!”
不远处花几上的一尊琵琶,于这昏暗的烛光下格外好看,朱红夹霁色的鎏金祥纹,在他眼前闪耀。
他忽而起了身,拿了琵琶便扬长而去。
启石礼知道他要去寻她,便执了伞跟了上去。
茫茫的白雪自空中飞下,落在他的鲜衣之上,他提着琵琶徒步走于雍国府门口,看着那两方悬挂着的红灯,脚踩着那满地的爆竹红皮儿,踏阶上前,紧闭的朱门只露一缝,残宴的酒香便自缝隙中渗出。
他坐于屋檐的凉阶上拨开冷瑟,再回想起来那曲《明月何皎皎》,便于指间弹奏。
正于被褥里抽泣的她,听到声声琴瑟,毅然伸手捡起散落的红里衣,胡乱之中揽衣推裳,掀开红帐走了出去。
“是《明月何皎皎》!”她红着眼说。
小瞥了一眼红帐内的男人,她踽踽独行向新房外,见了四处无人,便在雪里穿行,浔着那凄美的曲子而前,一直到国府门口,她从院墙的镂空瞧见了他独坐的身影。
在纷飞的雪下,是他独自一人弹奏,形单影只,孤单寂寞。
他一双被冻僵了的手,吃力的在冷弦上刮着,瞧了启石礼示意,便转过头来遥遥而望。
“清雅!”他望着她一身红妆而正于一旁的镂窗里泪流,顿时心碎不知何处。
“清雅,对不起!”他自镂洞拉住她的手。
“我有好多话想问你,我回京,你为何要拒了我的信?我那日听你爹爹说你要嫁人了,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再问。
“如今再说,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已嫁作人妇。”
她的鼻子冻得通红又道:“大王,您知道这四个月我怎么过来的吗?我度日如年,煎熬着,盼着你回来!”
“得知你要回,我欢喜着,夜里睡不着,翻看着我俩之前的密信,想着你的面容。”
她拿着别过头去哽咽:“可惜,我与大王情深缘浅,终究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清雅,若你愿意,咱们即刻便远走高飞,孤王处理好一切,将你安置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如何?”
她顿着首,忽而笑起,眨眨双眼拨了鼻尖上的雪。
“远走高飞?大王,您要听真心话吗?”
“嗯?”他胸膛一起一伏。
“您真的爱我吗?城南那次你与中宫,也算是爱吗?”
“你还在怪我对吗?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招手阻拦了他的话,顿了顿手,将脖子上的玉坠解下来,抚摸着它:“不重要了!我未曾怪大王,只怪自己没能进入大王的心。”
她望着那玫阔环的扳指,将其递出道:“这份爱,便全都沉在我的心里了。这是大王给我的,如今便就物归原主吧!”
“清雅!”他伸手过去抚摸她的两颊。
“至此以后……愿大王结识新欢,重聘贵女,清雅也默默看着您幸福,这便足够了!”
“往事,便让它过去吧!”
她抽泣着差点连话都说不下去,望着日渐憔悴的他,将坠子递过去,于他面前伏拜叩首,再起身离去,那袭红衣消失在雪色当中,琳琅之声渐远。
“清雅!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