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四更夜,完颜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愈加感觉口干舌燥,他望了一眼身旁熟睡的清雅,将她四处的被褥扎好,便起了身来掀开床幔,准备翻身下床喝口水,却发现手旁的矮案子上已然备了一盏安神茶,上用扣碗以盖,下用碟以拖。
他扶过茶盏,那是一黑釉葵口盏,共有六葵,样式简单而美丽,他瞧了许久,暗自思索了一会儿,才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靠在围栏上,望了她枕边放的《续齐谐记》,拿起来随意翻看了几页,再拨开她脸上的被褥,一张红扑扑的脸蛋露了出来,他再翻了这书,口里囔囔自语:“天天看些怪书!”
她被亮光刺痛了眼睛,翻了个身,迷糊的唤了句:“大王!”
“嗯?”他溺爱的低了头看她。
“可要喝水吗?”他问。
“嗯嗯!”她点点头。
完颜雍听后翻身下床,拿着方才那六扇葵口杯为她倒了一杯水,顿了许久又将杯中水倒回,寻了一旁小架上的银汤瓶,将水倒进少许涮一次,再将水全部倒入,将汤瓶放在古鼎形的火炉上烧。
他坐于一旁的小墩子上静瞧着水烧热了,才憨态般的包了巾帕提起瓶,给她倒了盏茶水。
“来,喝水啦!”
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他便仔细的吹了吹那茶水亲喂她:“小心烫哈!”
一盏热乎的茶,她喝到一半,只觉的心里暖和的很,再躺下,她却瞧了完颜雍略加憔悴的脸庞。
她伏在床上,望着他问:“大王,您因何事睡不着!”
他目光转过来,顿了许久。
“孤王心里闷的慌,感觉要有什么事发生!”
“能有什么事儿呢!”
话音才落,便听了外头响起了扣门声,祗候人道:“大王,曹国王与左丞相求见!”
他疑然:“曹国王?左丞相”
再问:“叔王可有什么事吗?”
“臣不知,曹国王说有紧急事相商。”
“好,孤王即刻便来!”
他顿于床榻上,攥紧了拳头喃喃自语:“这样晚了,有什么要紧事?”
他的心忐忑不安,在榻上征了许久,才揽衣推裳翻身下床,又回头对她说:“娘子,孤王去去便来!”
“好!”
她点点头,望着他走出,神色便开始不安起来,也随之更衣,披了绒毛披风跟了出去,一直到正厅。
这曹国王完颜宗敏乃是太祖的第九子,而左丞相完颜宗贤则是金昭祖完颜石鲁的曾孙,两位都算是完颜雍的叔父。
清雅于外探看,这两人正直立于堂前,宗贤倒是面色平静,但那曹国王宗敏,神色慌张,两颊绯红,托着老朽的身躯,不停在原地左右走动。
完颜雍长揖在前:“两位叔王,可有什么要紧事,这般急!”
宗敏上来便搭其手道:“乌禄,孤王方才与左相接到了急召,陛下深夜召见我二人?”
他听后惊愕,问道:“这四更夜,陛下为何急诏!”
那宗贤却信以为然,连忙拨开宗敏的胳膊道:“哎!陛下急召,说要商议立后之事,我与他说了,没有什么诈,他非不听,要来找侄儿你!”
宗敏急的团团转又道:“这宫门都下钥了,深夜召集,我真怕有什么诈,你想想,谁大半夜不睡觉。”
“陛下不会对我两人要下手了吧!他这一个月来,杀了那么多人,后妃几乎死绝,德妃娘娘乃是驸马爷的女儿,都未曾幸免,他肯定是要杀了我……”
清雅在外,听到舅公之女被皇帝杀害,吓的一颤,手中的灯笼没捏好,便掉了下来。
宗敏听了这声音,便对外呵斥:“是谁?”
完颜雍几步走出,望见在廊间偷听的她,才稍稍安心,回头道了句:“叔王莫惊,一只猫儿罢了!”
“快回去!”他小声对她说后,便转身又回了厅内。
只见那宗贤,一身阔气,双手叉腰,转到了宗敏前面,搭其肩膀道:“宗敏,莫要害怕,陛下喜怒无常,什么事他干不出来啊!老夫就常被他深夜召见,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把你吓成这样!”
他举手长揖向上,一身凛然正气道:“陛下要商议立后,若执意要立常胜妻为后,老夫定当极力争取。”
“若立新后,或从宫妃中挑选贤良淑德之人,或从大族中挑选德才兼备的妙龄闺女,哪有立弟媳为后的,简直是违背人伦纲常,荒唐的很!”
完颜雍默然,沉静了许久,左思右想着这其中确是有些疑点,他心中亦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禄儿,你是最细心之人,你也帮老夫瞧瞧这其中是否有个什么诈?”宗敏再问。
“确是不像陛下的作风!”
这一说,宗敏便又急了起来,道:“那我便称病不见,老夫这心里实在是害怕!”
宗贤再道:“哎,你这半夜叨扰乌禄本就不好,老夫向你担保,必定不会有事,走吧!走吧!”
说着,那宗贤便要拉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