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祗候人这般通报,她衔筷的手悬停了许久,眼眸之中若有所意。但更快她又缓了过来,轻置了筷于一旁的瓷搁上,温和的眼光正定于双手上那淡淡的鞭笞旧印上。
她明白清茹来的意头。
在一旁的铭璇,已然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那份伤痛,微蹙的双眉,便如两条并在一起的柳叶,她是那样的气愤,又是那样的镇定自若、平和安静。
她轻松的令:“不见!”便就埋下头继续品尝着那道酸辣蹄筋,间或撩拨了允辇的双颊。
当祗候人第二次悄然而至时,她已知晓了他要说什么,依旧将膝上的婴孩搂紧了,走于满枝花蕊的红荫下折下一朵绯蓓塞于孩童的手中。
背着倩影,迎着暖阳:“即便是她跪着不走,要活生生跪死于府外,也不见!”
祗候人略加失落的揖礼而去。
她何尝不想与她和平共处,可清茹何曾将她当个亲姐妹,她在府中十余年,过的犹如菅芒,遇风雨大作,便能一斩折腰,本是同根生,她却左右瞧不上她,明里暗里的给她心上插针。
这样的人,她便是听了名字都要作呕。
可完颜雍是个仁慈的人,却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尤其是女人。
他操持政业回家,便来了她这晖琬苑。他在她身后止步,华服上淡淡的松香弥散开来,她无需回头便知是他回了,又是一股扑鼻而来的胭脂味绕来,她也明白了,完颜雍将清茹带进来了。
亦从铭璇的揖礼的口吻中,探出了她的无奈。
“娘子,三姨妹来了,怎的也不见,都是一家人,什么事往开里说!”
她转身来,见到了他那伟岸的身后一裾浅衣,方知是李清茹来了,便将怀中的婴孩递给惜意,欢喜着上前向完颜雍行礼,再若无其事的将案上的热茶为他盛上一杯,良久,才退一步,瞥见周围的祗候人都懵了,惊奇的看着她。
她轻步上前,离他很近的距离,为他递上一杯热茶,低声唤:“雍郎,你回来了!”
他楞住了好久,她居然以妻子的口吻这样亲昵的唤他。
“雍郎辛苦,快喝些热茶吧!您每日这般疲惫,妾明白,自有污乱之事刁钻之人让您烦心了,一盏清茶下口,会让头脑清醒许多,自也不会为这繁杂事迷了眼!”
完颜雍有些莫名其妙,感觉她在指桑骂槐,但又见着她那双真诚美丽的眼眸,实在是让人想不出一点点坏心思。
一道浅香在他的鼻前游走,片刻她端坐在交椅上,他亦坐在了铭璇的身旁。
便见了清茹那异常憔悴的面容,敛于原地,端正的行礼叩拜。
一切动作和神情都如她所料,清茹上前跪伏于它面前不起,他只将其左臂抬起,却不料,她双手上前握住他的手,两目泠泠道:“表哥哥!”
“你先起来!赐座,”完颜雍亦是瞧着清雅那双渐暗的眸子,便轻将她的一双酥手撇下,唤了祗候人拿张椅子扶她坐下。
她征了征,探其左右,满园春色撩人醉,晖琬苑这房屋廓阔、陈设精美犹如宫中玉阙,她语有讽刺,又带些柔弱:“表哥哥真是宠夫人,这北国难生海棠,却能在此处种下海棠,定是废了不少心思吧!海棠,我只在画里见过。”
这一句“表哥哥”和“夫人”,叫的清雅彻头彻尾的明白了她。
可清雅并没言语攻击,而是扑着小扇随意的靠近了完颜雍的臂膀:“我以为妹妹受爹爹宠爱,人间奇物无一不晓,原是我想错了。”
“那妹妹可留下来好好观赏,我定还备些稀奇的吃食供妹妹品尝。”
清茹刷红了脸,别着绢角不语,妒忌一词跃然于唇底。
“算了吧!可怜我这人儿,没个福气看这些!”
清雅见了她这副楚楚作态的样子,便是看不下去了,欲要说些什么来,却被他温暖厚实的一双手给止住,眼神里面透露着交给他来办的意思。
他柔和一笑说:“清茹,你今日来寻你姊姊是有何事?”
她将绢子扭作一团,掩其口鼻,声音极其娇弱,又哒哒的掉着眼泪:“茹儿今儿个,便想着求哥哥娘娘和姊姊一事……”
“哥哥,您也知道,齐王回来了,茹儿下个月便要出嫁了,但茹儿不想嫁,哥哥!齐王他是个残暴之人,他的妃妾都被他折磨的困苦不堪,茹儿害怕,害怕婚后受虐待,便想着来求哥哥的。”
她又站起身来跪于完颜雍面前长拜,掠起的衣带在风中摇曳,淡淡的香味弥散开来。
“求哥哥,求娘娘,便看在表亲的份上,看在二姊姊的份上,帮茹儿一把!”
清雅坐而受拜,嗤之以鼻,忽而笑起:“妹妹你这,不知是来找我的还是来寻我郎君的,还是来寻国妃娘娘,你打着我的名号让大王帮你,怕是不妥吧!”
“二姊姊,夫妻本为一体,我寻了哥哥,自然也算是寻了娘娘和您了!”
完颜雍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并没有看面前长跪又楚楚可怜的她,而是左右相望,望着铭璇和清雅的神情。
铭璇早将允辇抱在怀了,她见她这般模样便略加客气的问:“本宫倒是听明白了,左右,茹妹妹你想让大王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