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翎怒而嗔笑,摇着手中的团扇,静待一旁,拨花丛再拍拍身上的华服,转到了铭璇的后面,笑声极其诡怪。
“夫妻,夫妻…,娘娘,如今您还能硬着腰杆儿吗 ?您的乌林答家,早就光景大不如前了 ,老将军一死,你们家兄弟姊妹八人,无一人在朝为官,独有你的兄长。 ”
——“特满群牧使,便是说出去 ,也要叫人笑掉了大牙去!”
——“倒是你这做正国妃的,出身还不如我们这一些做妾的,我爹爹是为陛下出生入死的明威将军,哥哥是济南府尹,我的亲姑母,便是大王的亲祖奶奶。”
“张沁璃,如今都今非昔比啦,他爹爹刚升的官儿,兄长又在春闱中贡士,便是说李娘子 ,也有一个当宰相的驸马爷舅舅,还是大王亲表妹,这层关系,倒显得娘娘您冷落了!”
这边,香翎倒是在肆意的挑衅与挖苦,铭璇听了愈是百感交集,身边的清雅故意抚了抚她的肩说:“娘娘,莫要伤心,若伤心了,伤了身子,便是莫些人的罪过了!”
自牙缝挤出几颗模糊不清的字:“要疯,便让她疯,咱们不管她,自会有人收拾她。”
铭璇似乎听懂了,逐而与她对视一眼,以示心中深意,随后便是一汪清泪滚流下来,打在了手腕的七宝璎珞镯上。
这时,完颜雍正是在赶来的路上,惜意跟在身后喋喋不休。
“害,娘娘自上次失子以后,颜色便不大好,如今总算能开心些了,这不叫了勾栏的戏班子来,请几位娘子一同听戏! ”
他闻此言而却步,忽而念一句:“璇儿之贤,今世人无可比拟也!”
他走入苑中,抬头而望,郁郁葱葱的竹簧旁,亦是初夏的艳朵满园,伴着清晨的微露,含苞绽放,将这光秃秃的朱恒碧瓦,装饰的美轮美奂 。
目光在几位娘子的身上流转,最终落于妻子的身上,遥而远观,妻子淑丽而温婉,挽着慵懒的发髻,端坐于花亭间。
——“她在伤感!”完颜雍说。
“大王何不仔细听听,娘娘为何伤感?”
他听了惜意的劝阻,再不向前,独站廊角而细听。
“大王如今已立鸿鹄之志,娘娘您亦是帮不了什么,便叫咱们好好扶持大王吧!”香翎还在不停的言语相攻。芗芗是个细心的女子,见到了惜意的裙角便知是大王已到,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主子。
清雅现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的,假装恼怒,冲起来将芗芗身上别的短刀一抽,指着香翎斥责:“仆散香翎,你再说一遍!”
“去年允辇在你手里丢了,娘娘伤心欲绝,肚儿的娃娃也没了,如今好不容易走了出来邀咱们几个看戏,你倒好,字字挖苦,你今日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她上前扬刀恐吓又道:“你再说一句,我便是拼了性命了,也要将你手脚割了,再放干你的血,将你骨头都剔除来喂狗,便要将你心都扒出来,瞧瞧你是怎样的黑心肠。”
“好啊!你砍啊!你若动了我,大王必要好好惩治你,我是大王的宠妃,又是六姑娘的生母,你个肚子不会生的人,便瞧大王怎样对待你!”
“母凭子贵,你入府三年无一儿半女,还敢如此嚣张,倒真的要惹的婆母命人‘拍喜’了,让你残废,才唤得醒你的肚子?”
“你自个都是要被休的人了,倒不知收敛!”
“大胆,”
便在此时,完颜雍在廊角隐忍了许久才出来,怒而背着手自香翎身边过,连一眼也不瞧她,停驻了一小会儿——“香翎,你如今倒真是无所畏惧了!好啊!你说你是孤王的宠妃,如今不是了!”
香翎崩溃而泪目,正要往他身上扑,却被他一手拦住,顺在地上长跪。
完颜雍没有过多的举动和言语,依旧敛衽自如,静而将清雅招过去,坐在妻子身旁抚慰妻子的心伤。
良久,他令前面唱戏的人停下,再直视香翎道,怒斥:“你若那般喜欢你娘家,吹捧娘家,便回了你的仆散府,孤王这小国府养不了你这尊大佛!”
“孤王即刻拟一纸和离书来,送你回去!”
香翎愕然,疾步而长跪于他身边,双手搭在丈夫的手上,眼中的红泪便似流水难止。
“大王!妾失仪,大王赎罪,妾知错了,您不能如此,郎君!”
完颜雍依旧未曾多说什么,将她的一双酥手拨下来,逐而爆发——“多少次了,你便说多少次了,这些年来,你明里暗里为难国妃,甚至出言不逊。”
“她是孤王的妻子,伴了我这么多年,打理了内府这么多年,这般贤良淑德的主母,你为何便要如此呢?如今你也不小了,二十四五了,怎的还像小孩子一般呢?”
良久,他轻叹口气道:“罢了,孤王还真的不会伤害女人,你便禁足吧!无需多言了,我也不想见你了。”
他静而搂妻子,扶着她的身子穿梭在花庭中,消失在朝阳撒下的一片片柔柔的碎光中。
清雅轻收刀,立在清晨的微风中,望着他俩相扶相持走远的身影,蓦然鼻头一红,也不知为何的泪目。
——“我大许,不记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我只有见着别人幸福。”
“罢了,就如此吧!”
她依旧敛衽如初,恭敬揖礼,命祗候人将香翎扶回去,才静心来沉思,望着小池里的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