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茹回李家小住,本是喜事一桩,但她本人好似开心不起来,眼瞧着肚儿是一天天大起来,自个却黄皮寡瘦的,从此消败了下去,整日躲在房里以泪洗面。
李清雅与完颜雍一同探望她时,已经是元辰日了。
元辰(旦),得朝休三日,以迎新年,百姓欢乐,街市嘈杂,各个观台寺庙集满人,上香祈祷,拜祖祭祀。
完颜雍也是想着元旦日,带着清雅回家,在灵前,“探望”一下故去的岳母,算是灵前尽些迟到的孝心,也想着缓解一下清雅久来的伤痛。
两人到李家,完颜雍先在正厅与李石、奎可、献可谈着国朝事故,因男眷身份,他自然不可去探望已然有孕的女子,但又担心若清雅独自前去探望清茹,两人会闹的水火不容。
于是他便提议与众人为伴,一同去了清茹的苑落,他与男眷在前厅谈天,夹谷檀檀与清雅去了后寝。
他亲眼瞧着两人一前一后,姿容端庄大方的踏过隔雪小廊,尊卑礼序虽不可僭越,但两人还是有说有笑的走进去了,这样,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安心的坐了下来。
可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后房的嘈杂声,似有器物碎裂声杂糅其中。
“不好!清雅,”完颜雍听此,拔腿便站起,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走入了后面的房舍。
入门来,先是一地的瓷碎摆在眼前,接着便见到了站的直直的清雅和她身后不断劝慰的夹谷檀檀,清茹便顶着大肚子坐在圈椅上哭泣,其目光如箭如刀,嗔目结齿,似要剔了人的骨去。
“娘子!你还好吗?”他焦急的问,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纤柔的腰身。
她未曾作答,红通的双眼,冷寂的望着小明窗。
那正是失落时候的清茹,哪里看得这些美好,逐而指斥:“二姊姊,如今,你来看我笑话了是吗?你来炫耀你夫妻二人多恩爱是吗?”
“这原本是我的东西,是我的,是你将我害的这般田地,是你!”
他听着,清茹多么重的语气,几乎把狠意都写在了脸上,转头来,瞧着清雅的泪珠已然挂在了脸上。
好久,才听了她淡然的回了一句:“对,你说的正是,是我害的你,没错!是我夺走了你的一切,那又如何了?我便是有这样好的命。”
“你定是怨我,定是想立刻杀了我的,可惜你不能,更不敢!”
“三妹子,如今你还没瞧着吗?你成婚两次,次次和离,真的还不知为何吗?”她站的直直,仪态端丽,目光便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侧身敛衽再道:“你想要我的名位,羡慕皇家妃子,有享不尽的荣华,高高在上受人膜拜,之所以如此,只因为你不知其苦而已!”
完颜雍望了望她深沉的眼眸,逐而向门口退去,与赶上来的李石、奎可、献可站在一起。
“皇家人当真过的舒坦吗?皇后如此尊贵,心怀天下,难全这公私之事,倘若自私一些,不许嫔妃进御皇帝,便要像先去的悼皇后一般,被扣上一个不忠不贤的名号!”
“倘若贤德如现在的皇后,为陛下广择后房,可左不过是扎着自己的心窝子才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搂着别人!”
“你又当荣华富贵是神仙物吗?钱财名位,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费尽心思追逐这些做什么?”
不知何时,说着这般感触深的话,清茹也湿了眼眶,悔泪奔放——“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左不过是一个弃妇了!”
“弃妇?你还没有放弃自个,别个敢放弃你?”
“我不是好命,而是我知进退,明对错,更明白我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为了什么而活!”她将最后一句的语气压的很重,伴些忧愁与伤感。
完颜雍直立在一旁,看着两人渐平静了下来,才算是松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的寂静,一阵脚步声传来,他见了清茹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加快步伐向清雅冲过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了清雅脸上被抓了三道红印,甚至还有点点血光泛出。
当时,清茹奋力的将她发髻上的翠华撕扯,芗芗和惜意上前护住她,而完颜雍刚要前来劝阻,便不知谁在混乱之中推了清茹一把,将她甩在地上。
清茹磕碰到了什么,便一直捂着肚子哭嚎。李石见了,连忙上前将她拉起,急忙之中唤了祗候人去请郎中。
李石尖锐凌厉的眼神一扫而过,咬牙切齿的一个耳光甩在清雅脸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掌刷过去,打的她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转头过来时,方才本就被拽的摇摇欲坠的步摇,瞬间滑落。
完颜雍先是心疼,连忙抚摸着清雅的面庞,在她刷红的脸蛋上抚了一圈又一圈,贴心而问:“娘子,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