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怒指李石,直呼其名:“李石,你疯了吗?你岂敢打她?”
李石许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悬停在空中的手,渐而放下。
“舅公,我敬你三十年,在甥儿的眼中,您自来都是个是非分明之人,但如今,甥儿对您实在是失望透顶,同为女儿都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可见您的什么好品行,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是第一次这般不敬长辈,将手指提起,远远的对着李石:“孤王,再最后一次警示,清雅已经嫁人了,是完颜家的人,李石,你再对她如此,便……便莫要怪我不敬尊长。”
乃毕,他轻轻拉住清雅的手,将她发冠整理好,再将地上的翠华拾起道:“娘子,孤王不应该带你回李家看望什么三妹,不必要,咱们回家,孤王带你回家,咱们再不淌这滩浑水了!”
她清醒过来,翕张的睫毛沾了点点莹珠,轻轻拨下完颜雍温暖的双手,逐而转身来看李石,张着红通的泪眸对着他,嘴唇勾起一抹空笑:
——“爹爹!十七年了!”
她将裙摆提起,叩跪父亲,再站立起来。待心中积蓄多年的委屈和心酸一同迸发时,她却没有再哭下去,而是抹干了红泪,稍仰头看着身姿魁伟的父亲。
“我谢爹爹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再谢爹爹为我打算的好姻缘!”
“爹爹,您的这一巴掌,算是最后一次我忍您了,再后,我决不会再委屈隐忍,”她将腰杆挺的直道:“今非昔比了,以往我还是个姑娘,你打我骂我,我没什么反抗力,但如今,你敢动再动我一下,便走着瞧?”
“你要如何,老子生你养你,就该管教你,就算闹到天王老子那里,为父都是合情合理的!”
她听了,逐而笑嗔一声:“生我养我,便有权打骂我吗?你打着生养的名号,就应该做些恬不知耻的事儿?这桩道理是谁人规定的?”
“你非我前世,我非你续写,我凭什么对你逆来顺受?”
“你三妹子怀着孕,你下如此狠手,为父管教你怎么了?”
“你管教?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欺一个护一个这便是你的管教方式,是,我今天是挨了你一巴掌,但你打一次,我便会改吗?不会,我照旧如此,”她拍了拍两袖道:“下次,她再这样,我告诉你,就不是推一下这样简单了!”
“你要做什么?如今你倒是学着蛇蝎心肠了?”
“蛇蝎心肠?说的好,这便是我,管你们谁说的我,蛇蝎心肠,还是不孝不顺,大逆不道,我活我自个的,谁人欺负我,我便要还手。”
“我现在,便告知你二人,如若不信我手段多,便只管放马过来!”
她转身便要走来,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郑重其事问——“还有,国朝如何规定尊卑之礼的?”
芗芗乃答:“回夫人,臣拜君,卑敬尊!”
“如此,往后烦请李大人和李宜人,见了我的面,按国朝礼法行拜!毕竟,我为尊。”
不知不觉,她走出了那方令她心灰意冷的苑落,顺着铺满锃亮小石的路而出,绕过簧竹和梅丛,越走越慢,直到家中祠堂外的小亭才却步。
望着满园寒色,忍不住的奔溃而泣,但依旧扶着围栏,哭不出一丝声音。
完颜雍在后面,唯瞧见了她颤抖的身姿和随风飘起的裙摆。
待雪停了,才回府。
“再多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说了多少年了,毕竟,你没必要和听不懂的人多费口舌,还不如直接来硬的,”说这话时,是事后完颜雍再问起她,她以淡薄又坚定的语气回的一句。
一句心酸又理智的话语。
而后,清雅再没回去过李家,对李清茹的事情也不闻不问。再晚些日子,才听四弟献可说起,说是张家张汝霖悄悄的探视过清茹,他依旧情深不减,想给她一个肩膀,给她一个家,而她似是也放下了前程恩怨,默许了张汝霖的请求。
而后,又听说起,张汝霖想聘娶清茹,张父玄征不肯答应,因为张家早早已向高家下了聘礼,悔婚对女方不公平,张家、李家、高家三家,处于尴尬境地。
清雅听着是听着,但依旧淡然处之——“这是他们自个的事儿,我便只当这是下饭话了!她李清茹听进了我的话也好,没听进也罢,总归是她自个的命,自己掌握。我也对这些个事儿,只听不论。”
这是完颜雍,再一次见证了她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