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了,真没必要……,我的嫁妆带了些,在京郊建个小院子,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我将娃娃好好生下来再带大,还教他读书,定不会比王府的哥儿姐儿的差的。”
“你腹中怀的是王嗣,不可!”
“我不想待在王府里……我不想……,我也不想和他再相处。”
言罢,铭璇听了,激的站起身来,敛了敛双袖道:
“你真是被猪油蒙蔽了心肠,大王待你那样好,便是本宫都没有的宠爱你有了,不知足,别的事儿,本宫都能答应你,但唯独这个不行,你不告诉大王你怀孕,那好,本宫便做这个恶人,待大王生辰那日,我定要秉明他了!”
“姊姊……”
“你便是太年轻,做事冲动不择后果,本宫绝对不允许亲王的女人和孩子飘零在外!”
铭璇勃然大怒一口气说了许多气话,那些从没从她嘴里的说出来过的话,瞬时一发,似刀箭般杀了出来,震的她一语不敢发,只呆呆坐在椅上。
滔滔不绝的说完后,铭璇又前来宽慰,待祗候人通报说皇后大驾要回宫,她才不舍辞去,临走时站在门槛外回头:“清雅,别这样犟,该低头的,低头。”
她楞着,抚摸着肚子红了眼眶。
完颜雍这一个月过的实在颓废,家事不顺,朝上也被张玄素上折弹劾。本是去年贞元元年夏日,因建造新城,役夫劳苦伤疾得不到救治,瘴气遍地生,有些许民众趁乱而盗起,扰的民不聊生,这张玄素不知从何来的消息,说雍王开棚施粥乃是拉拢民心,背地里以此指使乱民抢掠。
这使得皇帝大怒,在朝怒斥他,但又想他为人实在,便又没拿他如何。
完颜雍回了府里,也就只待在房里,日日拟着那封耽误已久的和离书。
“清雅,还是那样犟吗?还是不肯低个头认个错?”
完颜雍坐在围子榻上,将手旁的烛火都要望熄了,仍不肯在手下的绢纸上落下一字。
祗候人乃答:“大王,娘子不曾提过一字,也……”
听到这儿,他将手中毛笔只手折了个对断,深吸一口气,敛住了面孔好一会,许久才抬头,祗候人亦是不敢作声。
烛台上的油都耗尽,唯有一点点微弱的影光,他长叹道:“她便是这样的要强,便是这样骄傲,宁愿受苦不肯低头,是孤王低估了她这只‘海东青’。”
说完,他自瓷搁上再取了一只笔,行如流水般在绢纸上写起了和离词,毫无思考的写着违心的话语,再落一句结语:“前程往事如烟,切莫相念,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写完,他颤抖的将这卷和离书交到祗候人手里,再次的深呼吸起命令道:“即刻送去,一刻也不得耽搁!从此,她便和孤王……和这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了!”
祗候人乃去,快马加鞭的将这封和离书送到清雅的手中,她先是楞了许久,逐而眼中红晕起来,含着泪又笑起,将这封和离书接下,放于枕边。
手底下原来自王府跟随她的祗候人,一听到雍王休书已达,便觉的她再无法回到完颜雍身边继续做那个宠冠王府的夫人了,也就各自组队成团前来辞别。
齐排排的乌纱帽与‘一年景’花冠伏于她面前,人人皆诉说着自身的难处与苦楚,清雅又怎么能强人所难呢!必得好好的打赏了银钱放他们走。
她没有什么怒气,亦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和话语,温柔的将双手搭在膝上,轻声细语的亲自打点了银钱:“大家伙跟着我也有许多日子了,如今我已不是王府中人,你们有好去处的,便去,莫误了自个,我倒不是说气话,毕竟,你们这里面的许多人,还要养家糊口。”
“你们走,我也没什么贵重之礼可送的,便一人分两颗银锞子,好生的开心的走。”
底下的祗候人,各自私言杂遝,收下银钱待走,有的重情的小鬟忽而想清楚的要留下,清雅也劝作不必,将这一伙人一并相送。
这样以来,她身边便只剩了芗芗和惜意伺候了,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小厨房的嬷嬷,虽然是奴仆避走,各奔前程,一时间院里冷清了下来,但清净的日子,对此时的她来说,或许更好,更有利于养胎。
初春乍暖,完颜雍出任济南尹的日子便近了,他愈加的忙起来,是要把手头上的事情整理出来,与下任官做个交接,整日早出晚归两头不见天,也再没去探问过清雅,仿似从未与这个女子有过一丝瓜葛一般。
铭璇还是遵从了她的意思,没有将此事张扬出去,也没有与完颜雍说。
清雅的肚子稍稍隆起来了,身子也稍重些了,起初的恐慌不安逐渐转化成了对这个孩子的爱。是时常的抚摸着小腹,为他诵读诗书,与他亲切说话,再想象着他的样子,虽是母体受罪,但心里却是甜蜜的很。
惜意和芗芗也盼着这个孩子出生,得空来便忙活着做着小孩穿的衣裳和鞋子。
于是她便叫惜意把之前母亲在时做的小娃的衣服鞋子也拿出来备在一起,这些简单却无比贵重的东西,是她的母亲昼夜交替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细密的针脚,小巧玲珑的版型,衣上别出心裁的图案,是虎是花蕊,都是她母亲对她的爱,也是对腹中孩子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