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正是过了好几日,铭璇前来看她,两人说着说着便说起前些日子的事情了,清雅便还是那样,就算是满身的伤痕,她那苍白的脸也挂着一份淡然的笑,摸不透的距离感。
在座的人,惜意倒是开心的不得了连连回应着,可国妃铭璇听了这话,郁作沉默不似往日那般豁达,看着她渐大的肚儿,再回想起完颜雍那样的欢喜的神情,她的肩一次又一次的往下塌,眼圈都红了,随意嘱咐几句便离开。
“姊姊是怎么了?”清雅唤她。
“我且先回去歇息了!”铭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槛前。
——“罢!罢!我本不该这个时候怀上这胎的,放作是谁,心里会好受呢?”她望着清凉格调的垂纱随风而荡,心里亦是空落,便叫了祗候人添了两炉碳,屏退左右逐而睡下。
初春三月二日,以召圣上旨令,按年前所安排,命河南府尹仆散忠义回京就任兵部尚书,逐将宗室子弟贬遣至五京出任地方官,完颜雍乃出行山东,任济南尹。
临去前夜,不知皇帝是何用意,命皇后设宴在春水园,为完颜雍饯行,春水宴堂歌舞升平灯红酒绿,完颜亮与完颜雍居中殿,皇后带领着四位命妇居便殿,中间只隔一红廊。
那夜宴,皇帝与他畅聊许久,举杯进茗,问了许多话,皇帝似是心情不错,倒也不顾礼节尊卑将完颜雍的肩驾住,两人喝了个痛快。
完颜雍全程表示着恭敬软弱的样子,畏畏缩缩的不敢乱说话,亮为此欣慰无比,无时无刻不显着他皇帝的富有与权力。
完颜雍再次在低头中躲过了一劫,直到晚宴结束。
晚宴散去,完颜雍辞别于殿前,皇帝慢步来,令他起身,再见他远去,前方正是四位命妇从便殿相继而出,皇帝再次见到了清雅,隔着青葱的丛竹,她的身影在栏边若影若现,只见了她姿影清瘦,全身缟素,发间的珠钗在暗夜中葳蕤生光。
她与其他人一样,款款向前几步,恭敬的辞拜,没有其他过多的言语,甚至他还没来得及叫她,她便已经跟在了完颜雍的身后离去了。
“此去济南,路途遥远,初春时节依旧冷,愿卿……保重千万,”他喃喃细语,背手站在殿前。
她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便悄悄的回了一次头,再很快的转了回去,没有别的动作。
完颜雍到济南地时,已然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期间他与仆散忠义于河北真定府结聚两日,待香翎与忠义好好叙旧才走。
济南府置的宅子并没有中京的新宅大,苑落狭小不说,有些屋子还会漏水,器物亦是陈旧。完颜雍也只好将妻妾儿女中能挤的,挤在一起住,自从四少郎斜鲁和五少郎允辇夭折,府里便只剩了两个姑娘和三个少郎,便将少郎安排在一起住,姑娘安排一个院里,其他各人沁璃和香翎住一大院,国妃独院,清雅因有孕也住了独院。
一家人便这样在济南府安置了下来。
完颜雍出任济南尹后,李家随之便受了排斥,李石因护卫建造皇城有功,便于三月十日,随张浩几人觐见皇帝,皇帝见李石伏于阶前,傲慢无比,还是那副漠视万物的样子,笑嗔一声:“此非雍王之舅乎?”
完颜亮再道:“朕少年事,卿可记忆尤深?卿如今可有悔意?”
石答:“圣上胸怀万千山河,亦是不拘小节,当年之事,相必陛下也不想多加追究!”
他说话时,虽肢体恭敬,却总觉得骨子里有一股不可曲折的傲气,说话的语气亦是对完颜亮的不屑一顾。
完颜亮将他的姿态看在了眼中,阴阳怪气的说了些话——“卿确实有宰相之风,刚直不阿,不可一世,可惜了!你本有大好的机会,能有徒单太师(徒单骊柔的父亲)那样的地位,你却识人不清。”
“圣上笑言,臣愚钝,只愿居一小小官职亦足矣,圣上有太师与乌古论宰相辅佐,必会将我大金带向繁荣。”
皇帝思考片刻,逐而笑起:“既如此,你便除中兴少尹吧!”
李石乃辞去,任了几日的中兴少尹。
后来,他思来想去,所知皇帝忌惮宗室,亦对往事耿耿于怀,此番若长期在京任职,稍有不慎便会受到皇帝的排挤,还不如辞官而回故里。
他亦是想计划一件大事,便上表请奏,因病托疾还辽阳。他佯作憔悴几番上朝,再拜托宰相在皇帝面前说话,皇帝乃允,令他携家眷返回故里辽阳,与旧亲团聚。
但皇帝不知道,这是李石的一次以退为进的计谋,因为恰逢张玄素迁东京路都转运使,张玄征也回了辽阳——“回辽阳,只是障眼法,玄素兄任东京路都转运使,玄征也回了辽阳,老夫回东京,这般,张家和李家都屯结在了辽阳,长姊(李洪愿)也将渤海刘家的人拉拢了许多,便只待……只待大王的一个机会。”
“虽大王为清雅那丫头置气,但他依旧是我的外甥,我要一步步助他完成大业,我李家,要做大金的支柱!”他在灯下这样与奎可说的。
于是不日,他便装配好了所有东西,前往东京辽阳与长姊李洪愿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