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陈昭君纵然失去了记忆,少了狡猾和伶俐,但是她也从父亲的书信里头感觉到了,她也从别人的语调里听出来了。
长安君是质子。
本来,如果长安君能够翻过这一座竹山,回到梁国,他也就是一个光彩的皇子。但是他注定翻不过这座大山,他还是质子,他身旁有一千二百人,这一千二百人是受雍国皇帝的命令,在此监视他的。
陈昭君的眼里闪过一缕忧愁。
那忧愁的味道,停留在眼角,再渐渐散开。
她的夫君是质子。
质子!
怪不得!她明白了。
她的娘家爹爹,一定是嫌弃她的夫君吧!
但是,她娘家爹爹定是没见到过她家夫君这个时候的样子吧!
他虽然是梁国的皇子,来雍国做质子的,但是他对雍国的百姓是那么的仁慈,他自己都是身不由己受人监视,一路受到刺杀和恐吓,但他却愿意安置这些比他还困难比他还软弱无助的人,给他们一个避风雨的地方。
就是那个,三梯层以下的那位大娘,她告诉她的。
那位大娘说:“感谢长安君,感谢长安君夫人!镇平城里林府尹把我们大家赶出来了,然后有姓杜的一位爷还让铁骑绞杀我们,许多人都没命了。我们很惨!而只有长安君,他不是雍国人,却从没有对我们这些卑微的人亮出过武器,不单在镇平城给大家施粥救了大家性命,还在镇平城门口守了大家伙儿几夜,保了大家伙儿那几夜的安全。大家伙儿很感谢长安君,都感念长安君和夫人!”
说那句话的那位大娘,她经历了长长的颠沛流离,终于在这里落下了脚。
她饥饿难耐,她手无强力打不了猎,她只能上山去摘果子,而她摘的果子,虽然能捡出一个最大的实在无法挑出一个没有被虫子吃过的果子。就是那样一个果子,她无比珍贵地贡献给了长安君夫人。
她说那是她的一点心意。
陈昭君看着这个包含风霜的果子,最终带着笑意珍重地收下了。
陈昭君看着那位大娘沿着泥巴阶梯走下去。这是军士们刚刚修出来的阶梯,还不牢固,如果遇到大雨是会垮的。
顺着这泥巴的阶梯,山上山下满是劳碌的人影。
陈昭君回头问银凤:“银凤啊,我是不是很没用?”
银凤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不是陈大小姐没用,而实在是以前的陈大小姐太过于能干,倒把现在让她显得没用了。
多少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就是过的这种日子吗?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事不想,小事不做,天塌下来是别人顶着,她没有一丝忧虑,不用担意思责任。
陈大小姐终于过上了传说之中,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她却给自己来了一个灵魂拷问。
但不管陈大小姐拷不拷问自己,也不管她是不是一直坚持服医治脑损伤的药,崭新的竹山,紧凑的简陋民居,竟是一簇簇地聚成了。
时间终于是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
竹山的夏季,雨水多,果子多,猎物也多。
大家的日子过得还尚且可以。
陈福和桃子都已经在教这些老百姓把吃不完的果子,以及那些打回来吃不完的猎物,凑其起来,找了身强力壮的汉子,用马匹驮了到附近新乡或者是镇平一带,去集市上换些这山里没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