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直呼父亲名讳乃是大不敬,曲灵栩这般说辞,已经算是明确表示不把曲连城当父亲看待了。
因着陈氏的死,陈老恨透了曲连城这个女婿,但更多的是自责,“这些年那个许氏仗着曲连城的宠爱在将军府作威作福,我就算常年闭门不出也有所耳闻,曾几次想求皇上做主,都被湘儿拦了下来,她说都是些小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否则一旦落个宠妾灭妻的罪名,会影响曲连城的仕途,也会连累你,哪知一忍再忍,却是如今这般结果……”
因着兄长早亡的缘故,陈氏待陈旭东这个侄子一向亲厚,即便自己在将军府日子过的清苦,也时常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如今闻得陈老伤感的话语,哪里能忍住不落泪,只怅然叹道:“栩儿,表哥无能,无法助你向许氏寻仇,但你放心,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科举,我一定会考得一个好名次入朝为官,这笔血仇我自会一点一点从许氏一族那里讨回来!”
一个自幼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陈旭东是真心为许氏的惨死而愤怒。在陈家人身上,曲灵栩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真情,无关功名利禄,阴谋算计,只是至亲骨肉之间那种相依相存的血脉亲情。
陈氏的仇,曲灵栩自会一手讨还回来,并不需要陈旭东相助,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对方从此背负上仇恨的枷锁,是以轻声道:“母亲去的突然,心里定然放心不下外祖父和表哥,还请外祖父和表哥随栩儿去将军府见母亲最后一面。”
至于报仇,她一个人就足够了,实在不需要太多。
“湘儿她……”陈老眼眸中的悲恸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智之坚定远非常人能比,见曲灵栩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栩儿,你不必为我忧心,眼下局势纷繁复杂,除掉许氏虽然不难,但陵王一党在朝中的势力依然强大,此时过后,他们只怕会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虽然你的命数远远胜于常人,寻常人等并不容易伤了你,但是也绝对不可以轻敌,明白么?”
古代人笃信神灵,特别是权贵人家,但凡有子女降生,都会在第一时间找算命先生测算生辰八字,曲凤衍就是因为命中带有大富大贵,才一直受到曲连城的偏宠,但自穿越以来,曲灵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自己命数的言语,难免有些好奇道:“外祖父,栩儿的命数是什么样的,为何母亲从未提及过?”
“哎。”陈老用颤抖不止的手支撑着椅子,艰难地起身走到窗边,他带着浊泪的双眼望向遥远的天际,原本就空洞无神的双眼中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伤感,“当年你母亲生你时十分艰难,足足痛了两天两夜还是生不下来,说来也奇怪,那时候不过是初夏时节,却是狂风暴雨不断,京中许多房屋都被淹了,就连将军府的两处院落也坍塌了,这时候,京郊寺庙里的一个高僧突然来到将军府,对曲连城说府中有灾星,而这个所谓的灾星,就是尚在娘胎中的你。”
曲灵栩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有些讽刺地轻哼道:“想来我那位父亲定是信了,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对我不闻不问。”
听到这话,陈老缓了口气,苦笑道:“若是寻常时候,这话自然不那么容易取信于人,然而恶劣天气就在眼前,再加上有人在旁刻意挑唆,曲连城竟真采纳了那个高僧的意见,准备将你扼杀在娘胎中,亏得你母亲拼死不肯,你又恰好在那个时候生了下来,这才保住了这条性命。”
“所谓的命数之说,不过是怪力乱神,信则有不信则无罢了。”作为二十二世纪著名的生物学家,曲灵栩心里唯一的信仰就是科学,其他的在她眼里,不过是无稽之谈。
曲灵栩的无神论,自然不会被陈老所相信,他轻轻摇了摇头,“天命有常,凡事有因必有果,我绝不相信湘儿会生出一个搅弄风雨的灾星,是以特意带着你的生辰八字去找当年最负盛名的弘一法师测看,虽然十五年过去了,但我至今都忘不了法师当时的神情。”
“弘一法师不会也认为栩儿是灾星吧?”曲灵栩淡淡一笑,只觉得天命之说无聊的很,若人人都能测命改命,那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冤屈和愁苦了。
“自然不是。”陈老缓缓收回目光,待确定身旁只有曲灵栩和陈旭东二人后,方才一字一顿道:“法师只说了一句话:真龙出世,必定翻云覆雨。”
咳咳……
曲灵栩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还真龙?这么说来,她不把皇帝老儿从宝座上赶下来,都对不起江东父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