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怎么捣鼓了半天还没开始念啊?
难道是一上来就有好些子不认识?又不好意思问?
不会啊,他记得这一本特别通俗易懂,几乎就是大白话,所以他才特意让福伯挑的这本。
“没、没什么,”翩翩忙得道,顿了顿,翩翩总算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赵清明,这本……嗯,《浮生六记》,你真的想听吗?”
赵清明点点头:“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太不对了!
你从前看的书,就每一本是说人话的,这本《浮生六记》,她一瞥之下,非但没有一个生字,竟然她还都能看懂,而且这书的内容……
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淮南子》的人喜欢看的,倒像是她这样姑娘家窝在闺房里头偷偷摸摸看的。
可是,翩翩不好意思说啊,也不好意思问赵清明怎么忽然就口味儿大改了,当下抿了口茶,润了润喉,然后就开始念了起来。
“……后来我娶的妻子姓陈名芸,字淑珍,她是舅舅心馀先生的女儿……我看鞋子绣制精巧,问她,得知是她所绣,才领会她的聪慧不仅仅限于笔墨……芸偷偷牵了我的袖子到她的房间,发现她在屋里藏着暖粥和小菜……”
翩翩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读,比起《淮南子》那样晦涩难懂的书,这样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情温柔的书,她实在有些羞于启齿,不过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她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读了,然后越往下念,她就越喜欢,念着念着,从一开始带着害羞而发颤的声音,渐渐温柔了下来。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翩翩的读书声。
赵清明看不见翩翩念书的样子,却能想象出来,秋日的阳光自窗户照进来,洒在翩翩的身上,照的她一身和煦温暖,姑娘就坐在一地阳光里,低着头看着书,一字一声吐着温柔蜜语。
岁月静好。
赵清明脑中突然就蹦出这四个字来,其实不止此时此刻,很多时候,他总能在翩翩身上想到这个词,这个世上最美好最动人的词。
“……正月二十二日,洞房花烛之夜,我看她身材依然瘦怯,揭下头巾,相视嫣然。
喝完合卺酒,我们俩并肩吃饭。我于桌案下握住她的手腕,暖尖滑腻,我不由得胸中怦怦直跳……”
念到这里,翩翩不由就慢了下来,她有些分心,是想到了她跟赵清明的洞房花烛夜,那晚,他们没能相视嫣然,没能并肩吃饭,赵清明也没有在桌案下握住她的手,更加不会因为娶她而激动的胸中怦怦直跳……
其实关于那晚,翩翩之前并没有遗憾,也不会埋怨赵清明,世间盲婚哑嫁那么多,多少夫妻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熟悉,哪里有那么多情投意合胸中怦怦跳,更何况,还是他们这样的情况,赵清明没有让他难堪,愿意陪她走完成亲的过场,她其实是感激赵清明的。
可是现在,翩翩却觉得遗憾,翩翩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羡慕芸姐的。
“怎么不念了?”
直到对面,赵清明开口询问,翩翩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停了声,早就云游天外了,翩翩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来,却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念了。
她把书合上,看着赵清明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赵清明有些意外:“怎么?你不喜欢这本?”
他以为翩翩会喜欢的,所以特地挑的呢,哪知道这才刚念没多久,翩翩就不想念了,实在出乎赵清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