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阙退下之后,赵清暄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几上的饭菜都已经放凉了,索性他也没有胃口,所以一口都没吃,倒是盯着那几盘精致的饭菜,又想起了刚才孙少阙跟他的禀报——
“……宁王夫妇在莫干山脚下生活的那段时间,十分低调,轻易不出门,日子过得极是清贫拮据,据那苗大所言,当时宁王夫妇成日只靠着干笋咸肉还有粗粮果腹,冬日的时候,连粗粮都吃完了,只能靠吃红薯干儿挨着,后来还是苗大一家知道了情况,下山采买的时候帮他们捎回来半袋米,据说王妃当时看到米的时候两眼都放光了,再三跟苗大家道谢……”
“……后来苗大夫妇也去过宁王夫妇在凉州的家,说是两人的小日子比从前好了不少,能顿顿吃上白面了,只是凉州那边米却是不易买到,不过好在王爷王妃都已经吃得惯,而且王爷如今偏爱面食,恨不得一天三顿吃面条,王妃做面的手艺也被练出来了,王爷也能给王妃打下手,煮饭烧水他都会,好像现在王爷夫妇还在包子铺里头帮忙,王妃包子包的特别像样,王爷也会熬煮面汤,两个人加起来每个月能赚五钱银子,倒是比不少身子健全的人还要来的能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渐渐地,赵清暄已经看不清小几上的饭菜了,眼前只剩下模糊的一片,渐渐地,赵清明的那张脸浮现了出来,明知他已然瞎了,而且还瞎了很多年,可是赵清暄却还是不敢跟他对视。
他怕看到赵清明那双眼,看到他眼里的疑惑跟失落,怕他质问自己,为什么一再包庇卫氏一门,纵容他们一再对他下手……
他怕听到赵清明苦涩的声音:“哥,你心里难道就只有表姐,却再没有我的容身处吗?为什么你每一次都是选择保护表姐而伤害我?还是说,不管是表姐还是皇位以及你自身,都远远比我这个骨肉亲情来的重要?"
"哥,从小到大,不论何时何事,我永远都将你排在最要紧的位置,可为什么,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无足轻重?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只知道自己真的卑鄙又痛苦到了极点。
他真的要疯了,被心里的愤恨与愧疚折磨得要疯了。
“清明……”他到底还是哭出了声,对着面前模模糊糊的那张熟悉的脸,哽咽不止,“清明,这辈子总是我……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下辈子你加倍还回来好不好?”
自然是不可能得到回答的,倒是面前的那张脸越发模糊,直到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
赵清暄彻底崩溃,将小几蓦地掀翻,一时间“噼里啪啦”摔了满地都是,惊得外头的侍卫太监都一股脑儿涌了进来。
“殿下!”
“滚!”赵清暄等着猩红的一双眼,咬牙切齿恨恨道,“都给我滚!”
……
承元三十年八月末
是夜。
辽北,卫国公府。
卫正弘这几天心里一直有股子隐隐的不安,至于在不安什么,那也是明摆着的,无非是派出去的人手这几天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卫正弘一直在琢磨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按照卫正弘的吩咐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待到这群手下道湖北拿下了苗家人之后,便就直接送到皇家农场这边来,再由卫正弘亲自审问,问出宁王夫妇在凉州的下落,然后再计划着如何去凉州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