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卫正弘父子以及卫氏一门落得今时今日这般结局,孙少阙虽然心有感慨,却丝毫不生不起同情来,因为这是他们自己寻的死路,之前主子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也不是没有给他们指过明路,甚至连卫老国公为了这群不省心的儿孙操碎了心,不惜豁出去自己一条老命,好不容易才为他们卫氏一门争取来了一条活路,可是他们呢?
仗着掌过军权,竟然野心膨胀到了这般田地,不仅敢眼皮都不眨地对三位皇子下手,甚至如今都要剑指主子了,到了这般田地,就算卫老国公跟王妃的再如何苦心孤诣,主子都再不能容了。
至于为何要选择这样的一个结局,其实是赵清暄的意思,孙少阙对此却也没有觉得意外,卫氏父子不是就喜欢借火杀人吗?那不妨就让他们自己尝尝,生生被火烧死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论起自掘坟墓,卫氏父子真真是一把好手啊,孙少阙听着一墙之外传来的不成人声的各种尖叫鬼嚎,冷冷牵了牵唇。
直到墙后面的鬼哭狼嚎渐渐变小,直至彻底没了声息,直到那边的火焰渐渐暗了下来,孙少阙这才回过神来,缓缓转过身,垂着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面前颤颤巍巍的易谦。
对了,还剩这么条狗没处置呢。
不似易谦那般被这身临其境的可怖之事搞得又是毛骨悚然又是翻江倒海的恶心,孙少阙此刻的脸上竟然还有一丝意犹未尽,他越是这幅模样,那易谦便越是觉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再开口的时候,易谦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大……大大统领,属下知、知罪,属下多……多谢大统领给了属下这、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属下……属下感激不尽!”
一边说着,易谦一边叩头入捣蒜,真是舍得卖力气,一下下都磕得“砰砰”作响,没一会儿额头便就被磕得通红,甚至都开始往外渗血了,易谦直觉得头晕脑胀难受的厉害,但是孙少阙一直没有发话,他却哪里敢停?所以只能咬紧牙关继续一下一下重重地叩头。
充斥着焦糊味道的小院里头,除了“砰砰”叩头之声,便再无别的声响,一众御林军侍卫面无表情地立在各处,似是全然没看到一般。
孙少阙由着易谦磕头如捣蒜,也由着他磕的满脸鲜血淋漓,直到易谦开始摇摇欲坠,孙少阙也终于看腻了,沉沉吐出两个字:“行了。”
易谦如闻大赦,这才停了下来,却仍旧老老实实跪在原地,脸更是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一边毕恭毕敬地道:“多谢大统领。”
身后的侍卫搬了个太师椅过来,孙少阙撩开长袍坐了下来,冲着易谦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唇,好整以暇地问:“瞧着你这幅忠心耿耿的哈巴狗模样,我倒是纳了闷了,你这样对主子忠心不二的好狗,刚才对旧主下手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可觉得痛苦挣扎吗?可有觉得是逼不得已、因而怨恨朝廷吗?”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大统领明鉴啊!”易谦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他倒是没有心思去顾及孙少阙口中的戏谑跟讥讽,他现在心里脑里剩下的便就只有恐惧了,在他心里,孙少阙简直就像是阿鼻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恶鬼!
一边说着,易谦一边又开始不住磕头,这一次不单单是磕头,还一边哭嚎着检讨:“属下从前是受了卫正弘的蒙蔽,卫正弘数十年如一日都装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架势,也是属下……属下眼拙,竟然分辨不出忠奸,以至于受他蒙蔽,多年以来,都……都以为对卫氏一门忠心耿耿,便就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尤其是……尤其是安王殿下代天子理政之后,因着卫正弘是安王殿下的岳父泰山,有这一层关系在,属下……属下对卫正弘更是深信不疑、言听计从,属下……属下还以为,效忠卫氏一门,便就是效忠安王殿下……却竟不想,卫正弘竟如此胆大包天、背主忘恩,属下……属下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幸亏大统领及时赶到辽北,揭露卫氏一门的真正面目,有大统领的力挽狂澜,才……才避免了辽北大营被卫氏一门利用,惹出一场塌天之祸,大统领不仅仅是救了辽北大营,也是救了属下,如今真相大白,属下……属下想来真真是后怕,险些行差就错,酿成大祸,多亏有大统领指点迷津,属下……属下对大统领真真是感激涕零!”
易谦倒是不糊涂,这一通哭号下来,只把自己给说成了被卫正弘蒙蔽的小可怜,反正卫氏一门的人都已经死绝了,脏水尽管往他们身上泼就是了,易谦就是这样做的,所以虽然嘴里没说一个冤枉,可是一通听下来,字字句句却都是冤枉,不知情的,怕是觉得他比窦娥还冤呢,当然了,也是因为易谦的话,卫正弘这个恶人也就显得更加面目可憎了。
孙少阙听他这一番哭号,直听得气得发笑,当下冷笑着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卫正弘是安王殿下的岳父泰山,所以才会对卫正弘言听计从以至于走上岔路,怎么的?你这是在埋怨安王殿下吗?”
“属下不敢!属下万万不敢!”孙少阙这话对于易谦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直把他吓得心胆俱裂,险些当场晕死过去,然后就是继续不住磕头,倒是不敢再哭得那样夸张了,“属下绝无此意,还请大统领明鉴!”
“你说没有此意,那便就算你没有,”孙少阙瞥了易谦一眼,一边又慢悠悠地道,“不过卫氏一门却是你亲手所灭,这事儿可没有冤枉你吧?”
易谦闻言,登时浑身一僵,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深吸两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颤颤地直起了身子,看向孙少阙,眼皮还不时有鲜血滑落,所以他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