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因为心虚,也兴许是察觉到了父亲并不开心的情绪,这样的眼神在幼小的拓跋珣看来,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他揪着陆银屏的裙摆,缩进她宽大的外袍下。
拓跋渊走上前,一手拽着他的后领将他提溜了出来。
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拓跋珣第一反应便是找娘。
他两只手在空中摆得像荷叶,看到陆银屏想要上手去救他。
拓跋渊绕过她的手,将拓跋珣抛给李遂意,又转身扫了眼众女露在外头的雪臂香肩皓颈,温和地道:“个个都穿这么少,倒不怕冻着。”
自打陆银屏入了宫,这些人就没见天子主动开口跟她们说过话。为了今日好不容易能见上的这面,人人起了个大早收拾打扮。
陆银屏看了半宿的书,大清早又被便宜儿子吵醒,匆匆忙忙地换了衣裳过来,出门打了个喷嚏,便又加了件袍子。除了一张俏生生的脸,连个手指头都没露,倒成了她们中的异类。
因着有以前几位嫔御多嘴被拔了舌头的过往,众女唯唯诺诺道是,不敢多说话。就连全若珍也闭了嘴。
陆银屏只能硬着头皮道:“大概是知道陛下今日会回来,大伙儿心里高兴,便不觉得冷了。”
天子将目光移向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假意道:“贵妃伤可好了?”
陆银屏心道好不好你能不知道吗。
可装还是得装下去,便硬着头皮当着众女的面回了话:“多谢陛下体恤,臣妾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朕也累了,就去你宫里歇歇,顺带考考佛奴功课。”他略一沉吟,“既然她们都不冷,那掖庭的炭就减半。”
说罢又上了另一边备好的辇,压根儿就没看到她们如丧考妣的表情。
元京入了十月便开始冷,冬日里全靠烧壁炉。炭少了一半,恐怕日日就要断几个时辰。
下雪的时候还好,等化雪的时候非冻死人不可。
陆银屏差点笑出猪叫声。
李遂意抱着大皇子手忙脚乱地指挥玉蕤又请了一架辇来,将两位帝妃一道送走。拓跋珣听见天子要考他功课,浑身难受,揪着他的发帽不丢手。
“祖宗!”李遂意满头大汗地在后面,求爷爷告奶奶地让这位小殿下撒手。
瞧着主角绕过太极殿从西阁门的方向走,众女自知无望,四散回了自己宫。
全嫔回了永辉宫后,觉得一肚子火气没地儿泄。
“回来就找陆银屏,那女人就这么香?”她一挥手便将茶杯拂落在地。
阿满无奈地蹲下继续收拾。
“世家都看过风水的,兴许就是运道好,没办法。”她清理了碎瓷,又补上新的茶杯,“高门百年不衰不是没有道理,说到底她托生的肚皮也好——若跟端王殿下府里的那位似的,模样再像慕容夫人也是白搭。”
全嫔若有所思道:“我也听说,那些高门讲究得很,后宅的妇人怀了身子,从诊出脉到进产室,别说吃穿用的花样,就连先迈哪只脚、迈几步都有讲究。”
阿满继续劝她:“事已至此,您也不该再计较这些。光禄寺和御史台已经上了奏疏,联起手来弹劾丘林俭说的那几位,现在朝中上下全都憋着劲儿,就等着明儿看他们几个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