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客气话,毕竟温鸯的气息让他觉得熟悉。如果想要探究什么,就必须要同他处好关系。
温鸯的底子看着浅,可早些年外放各州,恐怕是朝臣中除了大都督韩嵩以外对地方最为了解的人。韩嵩已老,温鸯却才三十出头,年轻得很。
宇文馥见温鸯对陆瓒说吃酒,便凑上前质问:“你这小子怎么只请他不请老夫?是嫌老夫年纪大,不配同你们这些小辈喝酒?”
温鸯忙揖礼道:“晚辈后日成亲,帖子早早便送去了大人您的府上。”
宇文馥抓头一想,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府里的确是有人来递了喜帖的,不知道被他丢去了哪里。
“老夫弄丢了。”宇文馥双手一摊,“你再给老夫一张帖子。”
温鸯面露难色。
陆瓒在旁调和道:“新人喜帖没有送两次的道理,大人是三朝元老,便是遗失了帖子,可您的名头便是行走的脸面。”
温鸯道是:“大人随意来,届时直接上首座,一定同您喝个不醉不归。”
鲜卑人能喝是出了名的,宇文馥面对这样的邀请,自然高兴,欣然应下,还扯着陆瓒的袖子让他到时候不要忘记喊着自己一道去。
解决了宇文馥这个大麻烦,温鸯又对另一边的高个儿青年道:“贺兰,你可不能再推了。”
陆瓒一抬眼,便与另一道目光对上。
那人广袖素袍,长身玉立,皮肤白皙,眉目深刻,是朝中常见的面孔,没有什么好说的。
然而让陆瓒有些奇怪的是他的眉毛。
这人的眉毛极淡,加之肤色白,不仔细看倒觉得他是天生不长眉毛一样。
有这样的特点,便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相貌——鲜卑人模样普遍都好,他也不差,只是这眉毛实在有些特别了。
陆瓒扫了他两眼后,及时收回了目光。
温鸯同人打招呼的时候,宇文馥还在一旁琢磨怎么将他的酒全部搬走。
听到“贺兰”二字时,宇文馥背着手又凑了过来,对那无眉人打趣道:“小问情。”
温鸯的嘴巴咧到了风池穴,若不是仪仗快要来,百官要注意形象,怕是早就在地上抱着肚皮打滚了。
贺兰问情素来持重,听宇文馥唤“小问情”,白皙面皮一点一点地变粉。
贺兰问情是宇文馥看着长大,自幼时便被他唤“小问情”,如今成年依然不曾被放过。
“大人。”他揖道。
宇文馥又道:“你见了老夫,怎么不先来行礼,要老夫主动同你打招呼?”
贺兰问情顿了顿,又指了指远处以辛昂为首的御史们。
帝王仪仗到来之前不可调笑,御史们都在看着,有可能一个动作便会让自己的前途化成灰烬。
宇文馥和陆瓒是外戚,只要不行刺,就算在仪仗前打滚儿也顶多是罚俸;温鸯常年在外,是帝王震慑地方得力的武器。只有贺兰问情,出身将门,却剑走偏锋,一个鲜卑人夹在诸汉臣中做了廷尉。稍有行差踏错便会祸害了前程,自然不敢随意说话调笑。
“我都不怕,小问情也不用怕。”宇文馥笑嘻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
贺兰问情还未作反应,便听前头开道的禁卫高呼圣人回朝。
诸人回了自己刚刚的位置,撩起前襟跪在丘林俭的血曾浸湿过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