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打在陆瓒的脸上,半张脸清正明亮。
“小四被带走,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纵然加官进爵又拿回了兵符,我心中依然愧对她。可当我发现陛下同小四极有可能从前便有些渊源的时候,让猎心去瀛州送信,企图找出他俩早便相识的证据。”他淡声道。
“‘早有渊源?’”韩楚璧起了疑,“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瓒平静地道:“这些日子我出入宫中,常见大皇子殿下,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有一日我突然想起,崔煜当年在世时,身边便是有两名鲜卑少女奴隶,其中一人便与大皇子一般生了一双金瞳。”
韩楚璧瞠目结舌。
“诚然…诚然陛下幼时的确有过那么一段经历。”他艰难地道,“可那时也是堂堂公主,怎么可能去做崔煜的奴隶?”
陆瓒点头:“所以我第一时间就去问了崔旃檀是否了解崔煜手下那两名女奴。然而他却说叫秀奴的那个由李璞琮收为关门弟子,并且已经出嫁;而檀奴则去了泰山,眼下不知所踪。”
韩楚璧恍然大悟:“是去泰山的那个?”
“我当初也以为是檀奴。”陆瓒否认道,“然而后来崔煜去了任城后因水患被连坐处死,檀奴不知所踪。据崔旃檀所说,崔老在泰山找到檀奴时她有了身孕——男人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俩都不是。”韩楚璧两手一摊,“所以你什么都没打探到。”
陆瓒捏了捏太阳穴,颇为疲累地点头,又道,“后来苏婆提醒了我,不该怀疑小四…如此抽丝剥茧地企图寻找他们曾有关联的证据,说到底还是为了推卸没有照顾好小四的责任…我本就是个不称职的兄长。”
韩楚璧替陆瓒斟满了酒,劝解他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你再懊悔也无济于事。现在陛下同四妹妹还不错,你都没见他之前在凉州时大半夜里不睡觉,立在我家墙根下边琢磨着怎么跟四妹妹道歉。莫说帝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份上的?反正我是做不到。大舅哥听我一句劝——人的缘分自有老天安排,他们既然能走到一起,你也别再跟着瞎操心。说个不好听的,四妹妹若是当初跟了崔二,天不亮就得起来给那一大家子请早安茶,半夜服侍了婆母睡下才能回房。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生出个儿子来还要被指指点点…就那一潭死水,她那个性子不得活活憋死在里面?”
韩楚璧角度清奇,也给陆瓒提了个醒儿,崔家那种高门在他看来就俩字儿——讲究。陆银屏压根不需要嫁进那样的人家来提高自己身份,活得自在比什么都好。
他这番话让陆瓒心底好受了许多,饮尽杯中酒:“多谢你。”
“要谢我,眼下就有一个机会。”韩楚璧道,“京里的房子还没拾掇好,我家也没有呼奴使婢的习惯,想先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
陆瓒没见过这样厚的脸皮,笑道:“这有什么,只要你不怕朝中人说你吃软饭,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韩楚璧大大咧咧,哪怕别人指着他鼻子说都不带脸红的。
又一阵推杯换盏之后,夜便深了。
次日,天难得地放晴。
浮山的身份已不同于往日,府内人多眼杂,也不好再作从前的打扮。
起码她头顶的花是不能簪了,不然让人看到,笑话的可不是她一个人。
昨日天子回朝,临了专门点了端王今日进宫领罚。虽说端王是圣上母弟,自出生便没了母亲,也独得兄长宠爱,但如今他犯的错恐怕是难以善了。